针对移民朝鲜,施行屯耕的问题,刘盈只给出了大致方向,却并没有和身为丞相的曹参聊太多。
至于屯耕团的基层军官,刘盈也只吩咐曹参:尽量从家世清白,曾有功于社稷的良家子弟中选拔。
说白了,就是从根正苗红的烈士后代中,选出一批精干的人,来充当屯耕团的基层军官。
除此之外,其他方面的问题,刘盈并没有多说什么。
原因也很简单:屯耕团是个什么东西、生产建设兵团又长什么样,对刘盈而言,都属于‘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的范畴。
说得再直白些,就是刘盈对生产建设兵团的了解,仅限于极浅层次的‘耳闻’,以及大致的猜测和推断而已。
再者,即便刘盈在后世的新时代,是一个搞生产建设兵团搞了一辈子的专业人才,那也并不意味着后世的生产建设兵团,就会符合如今汉室的国情。
所以针对屯耕一事,刘盈只是划出了底线,即各阶段性任务的时间限制,以及达成目标的大致途径。
至于具体操作,就需要这第一批,以及之后的每一批屯耕移民,在朝鲜那片沃土慢慢摸索了。
总的来说,对于屯耕朝鲜,长安朝堂并没有产生过于剧烈的舆论。
毕竟再怎么说,首批移民,也才不过是区区两千人,而且是试验性质的移民;
对于长安朝堂中央而言,给两千人包吃包住两三年的待遇,也还是不在话下的。
当然,如果只是‘没坏处’,屯耕朝鲜的议桉,也不可能在长安朝堂太轻易的通过;
毕竟如今汉室的执政派,是慵懒怠惰的黄老学;仅仅只是‘这么做没有坏处’的解释,绝不可能让这群信奉‘无为而治’的老顽固们点头。
所以,除了在朝鲜半岛行宗亲诸侯分封制外,刘盈也比较直白的透露了‘不能封异姓为王,但能封异姓为侯,也可以给已经受封者增加食邑’的意图。
当然,这里的‘增加食邑’,自然不是在神州大陆,而是在朝鲜半岛。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以屯耕朝鲜摸索‘生产建设兵团’模式,并为日后大面积屯耕北方防线的议桉,才总算是在朝堂歌功颂德中定下章程。
——要知道如今汉室,凡是生出公、卿之列者,基本全都是元勋功侯!
在少府阳城延,都被天子刘盈寻了个由头,以‘督建长乐、未央两宫,以及长安城’的名义恩封为侯的当下,朝中三公九卿,只有奉常卿叔孙通还是‘白身’。
而在朝野之外,还有数十上百个动辄几千,甚至大几千的元勋功侯,正死死盯着朝堂之上的一个个萝卜坑,就等哪个倒霉蛋死了或者跌下来,好一拥而上。
所以说白了,如今汉室具备政治影响力,能对天子的意志造成阻碍的人,除了居于长乐宫内的太后之外,便几乎全都是元勋功侯群体。
以‘加封食邑’的方式,取得这个群体对屯耕朝鲜的支持,那这件事在朝堂之上,自然是失去了所有阻碍。
——众怒,不可犯!
尤其是元勋功侯这样掌握海量社会资源、占据极高社会地位,又人均作为公卿备选的群体,绝对是包括刘盈乃至吕雉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敢一股脑得罪干净的。
所以即便有人对屯耕朝鲜感到不满,但为了不一次性得罪整个元勋功侯阶级,这些人也只能把话憋回肚子里,在未央宫宣室殿朝刘盈跪地叩首,唱喏一声:陛下圣明。
屯耕朝鲜一事有了结果,刘盈便自然而然的将注意力,移到了其他的事之上。
准确的说,是在刘盈还没完全厘清未来,针对屯耕,或者说针对生产建设兵团的构建方阵之前,发生了两件稍有些突兀的‘变数’。
其一:太尉周勃,奉命班师归朝,并于第一时间负荆入宫,检举自己矫诏!
其二:针对刘盈‘暂停安陵、安陵邑的建造工作’的诏谕,朝臣百官当中,生出了一阵不小的舆论风波。
这两件事若是错开,那刘盈即便难受,也总还能澹然应对;
但当这两件事莫名其妙的撞在一起时,饶是刘盈已初步具备了对长安朝堂的掌控,也不得不借着‘巡查安陵’的名义,暂时逃出了长安城。
当然,说是‘逃出’,但对身为天子的刘盈而言,有些事,并不是靠装鸵鸟,就能湖弄过去的。
就比如此刻,刘盈便在内史王陵、少府阳城延二人的陪同下,来到了已经停摆的安陵邑建筑工地;
但君臣三人的注意力,却并不完全集中在尚未呈现雏形的安陵,以及已经竖起城墙的安陵邑之上······
·
“安陵、安陵邑;”
“长陵、长陵邑······”
“行陵邑之制,广迁天下豪杰已入关中,绝地方豪强尾大不掉之势,又实关中·········”
满是感怀的发出一声轻叹,刘盈不由得笑着昂起头,似是有些骄傲的望向王陵。
“夕楚汉相争,太祖高皇帝奉天之命,灭项楚而立汉祚,实可谓天下之幸也!”
刘盈此言一出,自是引得一旁的‘当今第一马仔’阳城延连连点头,甚至拼尽所能,开始全方位无死角的分析起了‘先太祖高皇帝刘邦得天下,苍生是有多么幸运’的议题。
相较于阳城延的无底线彩虹屁,王陵自是选择‘保留尊严’;
但饶是如此,在听到刘盈这句话之后,王陵也是由衷的点了点头,表示对刘盈的说法感到认可。
实际上,不同于后世‘老流氓’‘无赖皇帝’的恶劣风评,在如今的汉室,太祖高皇帝刘邦的风评,还是比较接近于‘完美帝王’的人设的。
论功绩,功至大,莫过于开国立庙——身为刘汉开国之君的太祖刘邦,默认吊打刘汉所有后世之君;
论能力,一手‘与民田爵’,一手‘轻徭薄税’,直接为天下百姓提供了生产工具,并降低了生产成本,放眼青史之上,能与两件事,尤其是前一件相提并论的,恐怕只有后世新时代的土地革命。
非要说汉太祖刘邦有什么缺陷,那说破了天去,也就是在德行,主要是私德方面稍有些缺失。
但令后世人颇有些无法理解的是:在如今汉室,刘邦‘放浪形骸’‘不拘小节’的直脾气,非但没有让天下人生出‘这人没有皇帝的样子’的想法,反而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亲切。
就好比后世,领导蹲在路边吃盒饭,或许会被指责为‘作秀’,但如果是蹲在田边吃窝头,那就必然会引得百姓的无限好感。
因为蹲在路边吃饭,不是什么难事;
而蹲在田边啃窝头,却是能最直白展露出立场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