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哀伤的走出平阳侯府,刘盈只一阵唏嘘感叹不止。
刘盈新元六年八月己丑,平阳侯曹参薨故。
又走了一个;
——太祖高皇帝留下来的开国功臣,又走了一个······
说来这些年,刘盈和曹参,相处的其实还算不错。
与前世,动不动拿‘垂拱而治圣天子’喷刘盈一脸有所不同,这一世的曹参,几乎是完全贯彻了什么叫真正的‘无为而治’。
从太祖高皇帝十一年,萧何开始卧榻时起,一直到今天,前后足足七年的时间;
几乎是从刘盈坐稳储君之位,到继皇帝位,再到坐稳皇位,而后加冠亲政的整个过程,都是由曹参的整个任期,来作为保障。
而曹参也丝毫没有辜负太祖高皇帝刘邦的托付,完美的承担了‘吕氏和新君之间的润滑剂,前任萧何政策的贯彻者’的历史角色。
七年时间,对于刘盈,对于汉室而言,都只是为华夏强盛之路奠定基础的七年;
但对曹参而言,这七年,却是曹参整个丞相任期······
“唉······”
“再多几个萧何、曹参,该有多好啊······”
神情哀伤的发出一声感叹,刘盈不由回过身,听着平阳侯府传出的阵阵哀鸣,看着侯府内外挂上的米黄色孝丧。
“诏谕;”
“——平阳侯参,有功于社稷,为相七年,天下吏治清明,生民安居乐业;”
“平阳侯薨,朕甚哀之。”
“诏赐平阳侯参金缕玉衣一、黄肠题奏一,甲胃、弓弩、剑戟各二,冥灯五,许以诸侯礼葬之。”
“着朝堂有司秩千石上、爵关内侯及上者,于七日之后与随丧服。”
“另着奉常、宗正及诸公卿,论平阳侯生平之功绩,择一美谥,以盖棺定论······”
沉声做下吩咐,又回身深深看了看身后的平阳侯府,刘盈终是再叹一口气,便登上了回宫的御辇。
——刘盈,很年轻;
而且年轻的实在有些过分。
如今才刚二十出头的青年天子,却以送走了前后两任丞相。
刘盈心里明白:日后,类似的场景,也会上演许多次;
年仅二十一岁的少年天子,至少还会送走起码三任以上的丞相。
但刘盈没有时间哀伤。
为了心中的抱负,为了先皇的托付,为了天下,为了华夏······
最起码,为了这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老者,刘盈,也不许强迫自己坚强起来。
因为这天下,还有许许多多的问题,等待刘盈解决;还有数之不尽的百姓,等着刘盈喂饱独自;
当然,也有数不胜数的敌人,潜伏在四面八方,暗中等待着机会。
作为天子的刘盈,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
“请丞相稍述此事。”
八月十五,朔望朝。
已经完成充足的长安朝堂公卿班子,于这次朔望朝之上,无一缺席。
——右丞相安国侯王陵!
——左丞相曲逆侯陈平!
——御史大夫北平侯张苍!
这是三公;
至于九卿,也同样有不少变动。
内史:故安侯申屠嘉;
少府:梧侯阳城延;
卫尉:曲周侯世子丽寄;
太仆:汝阴侯夏侯婴;
宗正:楚王太子上邳侯刘郢客;
典客:辟阳侯审食其;
郎中令:曲成侯虫达;
廷尉:堂邑侯陈婴;
奉常:阳都侯丁复。
而在这份‘新一期’的公卿名单中,最耀眼的,无疑,便是一张阔别长安朝堂日久的坚毅面容。
——太尉,信武侯靳歙!
对于这一道任命,朝野内外众说纷纭;
有人说,原本的计划是让绛侯周勃官复原职,却被天子刘盈明言拒绝;
还有人说,天子刘盈本打算让宣平侯张敖做太尉,又被东宫太后所否决。
但母庸置疑的是:这道重新恢复太尉的任命,将刘盈的政治意图,毫无保留的透露在了朝臣百官面前。
——战争!
肉眼可见的未来,汉室,将发生一场需要太尉掌兵的战争!
随着靳歙的身影出现在公卿班列,殿内朝臣百官的鼻息,也是逐渐有些粗重了起来。
深呼吸,强制按捺胸中激情的声响,不绝于刘盈耳侧。
而在新鲜出炉的右丞相,或者说‘正丞相’王陵走出班列,朝刘盈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之后,硕大的宣室殿,便又随之安静了下来。
“自太祖高皇帝立汉国祚,吾汉家便有二患;”
“——其一曰:异姓诸侯;”
“其二曰:北蛮匈奴。”
“前者,早于太祖高皇帝年间,便为太祖高皇帝次序铲除,独遗北蛮匈奴岁岁犯边,以游骑侵扰边墙之军、民。”
“又自太祖高皇帝平城一战,吾汉家精锐受挫、战车乏力,朝堂便早有定论:非国强民富、兵强马壮之时,绝不可与北蛮大战!”
“然自太祖高皇帝至今,凡汉相国足近二十载,北墙除燕、代二国,独云中、北地、拥有等郡,便有战殁北墙之汉卒,足二万一千六百三十一;”
“此战殁者。”
“另军中将士伤、残者,亦或边墙之民残、死,又为北蛮掳为牧奴者,多至无算······”
沉声到处今日这场会议的开场白,简单概述一番汉匈双方的‘来往历史’,便见王陵缓缓回过身,于御阶旁侧朝向殿内百官朝臣。
也几乎是在王陵回过身的一刹那,殿内汉家公卿百官数百号人,面上无不燃气熊熊战意!
“今汉之强,足可养民、安民,尚不足战于胡;”
“然又云中孤悬塞外,久无郡守履任,云中将士群龙无首,周遭数百里无有外援。”
“且春三月,匈奴遣使,假借汉设安东一事,而欲行敲诈、勒取之实,又为陛下所拒。”
“故陛下于朝中公卿共议,皆以为:今岁秋后,胡必以轻骑数万,奇袭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