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用后世,说书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那就是:说时迟,那时快。
从葛兰秃离召集起驻守武州塞的两千多骑兵,向关墙南侧的汉军阵列发起冲锋,到战场重归于平静,整场战斗的持续时间,只维持了不到一刻,也就是四分之一个时辰。
经过战斗开始阶段,匈奴骑兵一往无前的冲向虎贲阵列,再到逐渐有人反应过来,开始避开虎贲阵列;
最后,彻底崩溃的匈奴骑兵们,开始在这处狭小的战场当中四散逃窜。
但逃,又能逃去哪里?
南边,是片刻之前,刚将上千匈奴骑兵连人带马砍翻的虎贲甲刀!
北侧,是身后的武州塞关墙不说,在关墙北侧,也早已亮起了阵阵火光!
往东?
——东边的山林,也亮起了火光,甚至还响起一阵令人胆颤的战吼!
唯有西边······
“尔等!降是不降!”
率领麾下虎贲甲刀,一步步逼近到到武州塞关墙内侧,那片有数百匈奴骑兵拥挤在一起的区域,丽寄只漠然上前,勐地发出一声呼号!
而在关墙脚下,那人挤人、马挤马的狭小区域,几百名匈奴残兵,早已是濒临崩溃。
身后,是武州塞关墙,以及关墙外的‘更多’汉人!
身边,则是刚结束一场当方面虐杀,浑身都被鲜血染红的数千杀神!
唯一可以逃的方向,便是汉人特地没有围住的西侧;
那里,是一处足有数十丈身的悬崖。
此刻的崖底,正躺着几十具静默无声,却又散发出层层热气的人、马尸体。
——在战斗过程中,已经有人尝试从这个方向逃离战场!
但无一例外的,都是连人带马跌入谷中,被摔成了肉泥······
此刻,那些拥挤在关墙内侧的匈奴骑兵,也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沿;
似乎只需要再一声哀嚎,就能让这些人崩溃,而后不管不顾的冲向悬崖······
“我!我是!汉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的山林间,跑出一道同样身着甲胃、手持陌刀的身影,惹得匈奴兵们又是一惊!
但在听到这一声极为磕绊,且近乎让人听不懂的‘匈奴话’,匈奴骑兵的面容之上,才终于涌现出一抹希望。
就见那虎贲卒小跑而来,气喘吁吁地同丽寄打了声招呼,得到许可之后,便来到距离匈奴残民们大约三十步的位置;
在此之前,那虎贲卒甚至没忘细心的将手中陌刀,交到了丽寄的手中。
“我,我是,汉人,兵官!”
“你们,跪下,不死!”
“跪下,不死!”
用尽所有的语言天赋,手舞足蹈的向眼前,这几百名神情惊骇的匈奴残兵比划着,见还没人下马,那虎贲卒更是不由一急。
面带焦急的低头回忆一番,脑海中突然闪过的一个词,才终于让那虎贲卒松开眉头。
“宽恕!”
“汉人的,撑犁孤涂,宽恕,你们!”
“你们,跪下,汉人的,撑犁孤涂,宽恕!”
“你们,跪下,不死!”
看着眼前的汉卒口中,又多了一个新的词,匈奴残兵们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意思,是降者不杀?
这也不能怪这些匈奴残兵的反应慢,实在是那汉卒的‘外语’水平,完全可以说是毫无水平!
再者,过去这些年,在汉匈双方的战争当中,别说匈奴士兵向汉军投降了,就连汉军将士亲手杀死的敌军尸体,都很少不会被幸存的匈奴人抢回去。
换而言之:匈奴人向汉人投降,这在过去几十年当中,还是头一次。
与此同时,对于世代生长于草原的匈奴人而言,战争的结局,只有胜利和失败两种,从来不存在第三种可能性。
因为按照草原的习俗,战争的最终胜利方,具有‘通吃’权力。
说的再具体一切,就是胜利的一方,可以无条件支配战败方的所有,包括生民。
而大多数时候,草原人在战争之后,处理战败一方的方式,往往都是只留下女人、奴隶,以及个头还没长到车轮高的小孩;
至于其他的人,也就是战败一方的男人,只要比车轮高,就必须杀死!
这也就使得此刻,这数百匈奴骑兵,落入汉军的包围之后,这些人的脑海当中,很难出现‘投降输一半’的认知。
而在意识到汉军的意图之后,那几百匈奴残兵也并没有轻举妄动;
满是戒备的抬起头,在周围打量了一圈,确认汉人没有赶尽杀绝的意图,也确认没有另外一条‘活路’之后,就见人群中的一位小贵族,朝身旁的亲兵说了些什么。
之后,便是那亲兵满带着戒备,从残兵群中策马而出,来到那汉人‘翻译’身前十步的位置,极为缓慢的下马;
见此,那虎贲‘翻译’卒也意识到了匈奴人的意图,便也赶忙挺直了身,尽量挤出一抹相对和善的笑容,对那下马的匈奴人轻轻点下头。
确定汉人没有更进一步的敌意之后,那名下马的匈奴人,便缓缓张开了双手。
到这时,那虎贲‘翻译’也不由深吸一口气,同样将双手举起,一边表明自己没有敌意,一边朝着那名下马的匈奴人靠近。
来到那匈奴人身前,不忘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虎贲‘翻译’便缓缓伸出手,在匈奴人身上敷衍的摸索了一圈;
确定匈奴人身上没有兵器,虎贲‘翻译’便退后一步,从后腰处取出两段麻绳。
先将其中一段扔给面前的匈奴人,又朝匈奴人身旁的战马指了指;
待匈奴人用麻绳套住战马的脖颈处,并将缰绳递到面前,虎贲‘翻译’才一手接过缰绳,牵着战马退回先前的位置,将战马交给丽寄。
而后,虎贲‘翻译’便去而复返,拿起另一端麻绳,朝匈奴人做了一个‘双手握拳,并在身前’的手势。
等那匈奴人照做,虎贲‘翻译’便将那匈奴人的双手困住,单手挽着匈奴人的胳膊,退回了阵列当中。
将匈奴人交给一旁,已经卸甲的同袍,并目送那匈奴人被带到关墙脚下,双手绑于身前,靠着关墙坐下身来,那虎贲‘翻译’才再度望向身前,那几百仍有些顾虑的匈奴残兵。
“你们,不死!”
虎贲‘翻译’最后发出一声蹩脚的匈奴语,匈奴残兵们终于意识到:战败,并不意味着死亡。
随着人群中,走出一个个匈奴残兵,虎贲将士们便也按照先前,那‘翻译兵’的模样,先将匈奴人的马牵走,再将匈奴人的双手困住,驱赶到关墙下靠坐下来。
到剩下最后五个匈奴兵时,丽寄却沉沉摇了摇头。
“这几个,从南边放走!”
“——好叫左贤王知晓:武州塞,已复为吾汉家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