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
越来越多的人赶到了长安,当各地的郡守们来到此处,发现总领大事,前来迎接的是太子之后,他们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惊愕,心里大概也有了自己的预测,急忙行礼拜见。
刘安看起来比先前要平静了许多,收起了自己的暴躁和悲伤,与这些人一一相见。
第二位前来的诸侯王乃是齐王刘襄以及国相董赤。
刘安急忙领着众人拜见,口称兄长。
刘襄的年纪其实比刘长都要大,作为刘肥的长子,在整个三代宗室子弟里,他都是最年长的。
他与刘安行礼拜见,尽管与太后并不亲近,可表面上的东西还是做到位了,流着眼泪,高呼大母。
刘安劝慰了几句,随即带着他前往祭拜太后。
刘襄一直都很惧怕刘长,可此刻面对刘安,他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不再是精神紧绷的状态。
“没想到齐王能来的如此之快....”
“得知噩耗,不敢耽误,全速赶往...”
刘安长叹了一声,“齐王致孝。”
刘襄祭拜了太后的灵位,再次哭的泣不成声,刘安心里是有些抵触的,他觉得这种哭声实在是太虚伪,可是,他没有忘记阿父的教诲....国事最重。
齐国虽然不如当初,早已四分五裂,但是在整个东部地区里,地位依旧是举足轻重的。
而且齐国人普遍都不太喜欢皇帝,刘长在各地的名声都很好,唯独在齐国差了一些,奇怪的是,在同属旧齐国的胶东国,城阳国,琅琊郡,济北郡等地区,皇帝的名声又很好。
而对于刘安来说,在东部这些诸侯里,刘章,刘建与刘安的关系都很好,唯独刘襄与他的关系要远一些,故而他属于要被重点拉拢的对象。
在祭拜了太后之后,刘安就带着刘襄前往拜见皇帝。
刘长坐在厚德殿内,刘襄的神色顿时就变了,行为都变得拘束了起来,甚至在行礼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刘长观察到了他的神色变化,只是冷冷的说道:“我是你的仲父,你看到我,怎么如同见到恶鬼一般畏惧呢?是我模样凶狠,还是你太胆怯?!”
刘襄顿时跪坐在了刘长的面前,脸色苍白,支支吾吾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刘安站出身来,朝着阿父行了礼,说道:“陛下...齐王远道而来,又因太后的事情而悲伤不已,故而有失礼的地方,还请陛下能宽恕。”
刘长瞥了刘安一眼,没有再追究。
刘襄颇为感谢的看了刘安一眼,刘安随即扶起了他,让他坐在了刘长的身边,刘长询问起了齐国的情况。
刘襄颤颤巍巍的回答着,刘安时不时帮他打圆场。
有了太子的力挺,刘襄倒也不再那么的紧张了,顺利的完成了这次的问答,随即与刘安一同走出了厚德殿。
两人走出厚德殿之后,刘襄想要说些什么,却很是迟疑。
看到他的模样,刘安低声说道:“无碍,我能理解你...阿父有些时候确实很吓人,就这身板,别说你了,上林苑的熊看到了都得害怕...”
刘襄险些笑出声来,意识到自己在皇宫里,又急忙板着脸,低声说道:“殿下,可莫要害我,葬礼发笑,对太后不敬,是要被诛族的....”
“孝顺是看生前的行为,不是看这些为庸人所指定的礼仪。”
刘安说着,又拍了拍刘襄的肩膀,很是亲近的说道:“况且,您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若是要诛族,这长安里姓刘的一个都逃不过啊。”
经过刘安的打趣,刘襄终于是平复了原先的神色,刘安便带着他返回了自家的太子府。
刘襄与他坐在书房内,两人又聊了许久。
刘安发现,刘襄这个人其实是一个很传统的人,大概是受到了齐国文化的影响,只是为人又比较胆怯,胆子不大,有点类似他们当地的儒生们,就很喜欢摆谱谈学问,遇到事却不敢直接上。刘安就从他的爱好入手,两人聊了许久,刘襄对刘安大为改观,甚至直接将他当作了自己的知己。
他很开心的说道:“过去都不曾发现,寡人与殿下居然是这般的投缘,殿下所说的,就是我所想的呀!”
刘安摇着头说道:“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血浓于水,言同志和,乃是很正常的事情。”
刘襄长叹了一声,随即也就说出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一些想法。
“我对仲父并没有怨言,当初仲父诛了我的舅父,后来我逐渐发现,只是因为我的舅父罪有应得...可是我是有罪之人的近亲,天下人会如何想我呢?若是仲父想起这件事,觉得我仍有怨言....”
刘安终于明白了刘襄心里的恐惧是来自哪里。
他不是因为他舅父的事情对阿父有怨言,他是怕自己会因为那件事而受到惩罚....有点杞人忧天的意思,但是刘安却可以理解,毕竟过去晁错要削藩的时候,总是拿这件事出来,说齐王母族不贤,本就该罢免了他...在这个时代,母族其实也很能影响一个人的名誉,刘襄一直都因为这件事而惶恐不安,觉得这是一把挂在自己头上的利刃,或许哪一天就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刘襄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眼里满是惶恐,仿佛等会就有甲士要冲进来,将他押到牢狱之内。
刘安平静的看着他。
其实,诸侯王有个这样的枷锁,对庙堂来说,是很好的事情,随时都可以将此人拿捏,一旦他有不敬的想法,或者庙堂想要搞定他,直接就以母族的事情来开刀,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刘安却不太想这么做。
如今的刘安,在很多时候,都是在思索着阿父平日里的行为,揣摩他行为里的含义,改正自己过往的性格,那一天与刘长的对话,也让他醒悟了很多。
刘安忽然站起身来,“您且等候片刻。”
说着,他就走了出去。
等到刘安出去之后,刘襄方才反应过来,心里顿时有些愧疚,这件事怎么说出去了呢?跟太子聊的太开心,居然什么都说了,这些话完全可以被理解为对皇帝不敬,对舅父之事有怨言...那自己的下场岂不是就要很惨了吗???
就在刘襄万分后悔的时候,刘安走了进来,好在,他并没有拉着绣衣进来,而是拿了纸和笔。
刘安就坐在了刘襄的面前,提起笔开始书写了起来。
很快,他就将写好的纸张递给了刘襄。
刘襄茫然的接过了书信,低头一看。
上头写道:“今赦齐王襄母族之罪,刘安。”
刘襄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的纸张,又抬起头来看了看面前的太子。
刘安平静的说道:“拿着吧,往后若是有人要以你母族的事情而问罪,你就拿出这个东西来。”
刘襄勐地起身,朝着刘安就要行礼拜见,刘安却稳稳的扶住了他,眼眸明亮,“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兄长起身吧。”
刘襄实在是说不出此刻内心的想法,他的眼眶通红,只是死死抓着手里的纸,不断的摇着头。
刘安继续说道:“兄长啊,这次可以安心待在长安了吧...不要急着回去,多待一段时日吧,与我聊聊齐国的情况....”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