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真到了一个国家和民族的生死存亡关头,那些读书人会不会因为失去血性而不敢站出来……
岳武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读书人出身,教员在进入湖南第一师范学校求学之前有过半年当兵的经历。
反倒是水太凉的钱谦益是东林学子出身,谋刺摄政王载沣未遂的汪兆铭是秀才出身。
别忘了,中原堂口还有句老话叫做: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这踏马是什么狗屁道理!
朱劲松心中不爽,脸色自然也越来越冷:“他们愿意来,朕难道还要拦着他们不成?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可是三千多进士!
可是杀掉三千生员可就是亘古未闻的大事儿了!
更关键的是,这三千进士还仅仅只是已经赶到宫外的,路上还有更多没有赶过来的!
而且这些人的背后,那可就是几千个家庭,随随便便又能牵扯到数万人!
一想到几千个读书人及其背后的家庭或者说家族,曾诚就有一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天要塌了!
这也算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毕竟一次革去几千人的功名跟一次杀掉几千进士的影响比起来,已经微小到连屁都算不上了!
然而朱皇帝却呵的冷笑一声,冷冷的盯着曾诚和刘鹤鸣道:“你们可知道,何谓天子?”
对于朱皇帝的问题,别说是饱读诗书的曾诚了,就连行伍出身的刘鹤鸣也知道天子的含义。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从他们聚集在宫外喊着要废除“惟生员不许”的祖制时,这一切的性质就变了。
逼迫天子修改祖制,就等于是否定朱重八,而否定了朱重八,就等于是从根子上否定了朱皇帝即位的正确性。
暗自琢磨了好半天后,曾诚才试探着劝道:“陛下,那些生员多是些读书读傻了的蠢货,臣以为按照大都督所言革其功名,再赶回乡里永不叙用也就是了,又何必因为他们而损了陛下的清誉?”
只是曾诚的话音刚刚落下,大殿外却有锦衣卫校尉匆忙赶来,和柯志明耳语几句之后便又快速离去。
朱皇帝呵的冷笑一声道:“又有什么新消息,不妨说出来给朕听听。”
柯志明阴沉着一张臭脸,躬身拜道:“启奏陛下,那些生员……那些生员喊着口号,想要让陛下出宫去见他们一面,他们还说,如果陛下不出宫去见他们,他们便要去太庙与文庙哭庙。”
在听完柯志明的话后,曾诚就知道今天这事儿彻底完犊子了,无论之前朱皇帝有没有被劝动,有没有想要改变决定的想法,都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朱皇帝气极反笑,望着曾诚和刘鹤鸣道:“这就是你们说的读书读傻了?依朕看来,他们倒也不算太傻,起码还知道去太庙哭庙!”
曾诚和刘鹤鸣低头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正所谓阎王难救该死的鬼,这些生员放着好好的书不读跑来逼宫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跑去太庙和文庙哭庙?
这可真是上赶着找死了!
沉默了半晌后,曾诚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声,随后又斩钉截铁的拱手拜道:“启奏陛下,臣想请大都督调京营入城,待入夜之后斩杀所有不臣贼子!”
朱皇帝不禁意外的瞥了曾诚一眼。
虽然京营入城抓人砍人是肯定的事儿,但是这个命令由朱皇帝直接下达还是曾诚提出来,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如果是朱皇帝直接下旨调兵抓人杀人,那么所有的锅就都是朱皇帝的,史书上一个残忍嗜杀的骂名是跑不到掉。
但是由曾诚这个内阁首辅大臣直接提出来,就等于曾诚主动背起了残杀生员的锅,朱皇帝虽然有可能会落下个识人不明的名声,但是起码不会背上残忍嗜杀的恶名。
这中间的区别可就大了,而且曾诚一旦背上这口锅,以后等待曾诚的就是铺天盖地的弹劾甚至是复仇式暗杀。
首先是御史衙门会上书弹劾曾诚擅自调兵、残害生员,都察院也要找曾诚去喝茶,一旦被他们抓到什么小尾巴,等待曾诚的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就算是御史台和都察院抓不到曾诚的小尾巴,被杀掉的那些生员的亲人会不会想着干掉曾诚?
身为大明首辅,又是在大清当过知府老爷的老油条,曾诚不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风险——也就是说,当曾诚提出来这个建议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就在曾诚都已经微微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未知命运的时候,刘鹤鸣却忽然笑了一声,望着曾诚说道:“曾阁老虽然是内阁首辅大臣,但是你内阁却管不到我五军都督府,所以,要调兵也该由我这个大都督下令才对。”
说完之后,刘鹤鸣又正色对朱皇帝拜道:“陛下,臣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荒料,您让臣多读书,但是臣就是死活读不进去,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但是吧,臣就算再蠢,也记得当年种地时汗珠摔八瓣的艰辛,也记得当年半夜被饿醒却只能靠喝水充饥的苦日子,臣也知晓一个道理——社学和县学、府学的普及,是为了让天下人都能够读书明理,让天下人都有个出路,不用再像我们当年一样只能当睁眼瞎。”
“那些混账东西现在喊着要恢复科兴,不过是他们已经成了举人老爷,他们不希望再有更多的人成为举人老爷,他们是想断了其他人的出路,他们是想要跟以前一样摆弄天下人。”
刘鹤鸣又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请陛下恕罪,臣要无诏而调京营入城,平叛!”
说完之后,刘鹤鸣又深吸一口气,对着朱皇帝重重一拜,随后便要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