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慢慢拭去泪水,挥手斥退寺伯等宦者、宫女,苦涩地叹了一声:“朕之八子,酆音:分王李元亨,就藩,任金州刺史,今年薨了。”
柴令武想了一下,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位八舅,生母尹德妃,武德年间颇得李渊宠爱,在李建成与李世民争储过程中,旗帜鲜明地支持李建成,其父尹阿鼠更是指使仆人殴打杜如晦,气焰嚣张一时。
尹德妃、尹阿鼠在玄武门之变后销声匿迹,结果其实大家都想得到。
不管在哪个时代,清算总是会有的。
但是,李世民气量再小,也不至于拿年幼的李元亨出气。
《旧唐书记载:及之藩,太宗以其幼小,甚思之,中路赐以金盏,遣使为之设宴。
这记录,代入人性思考,是极可信的。
需要好名声掩盖玄武门之变污点的李世民,对这个年幼的弟弟示以恩宠,善待是必须的。
柴令武轻轻抚着李渊的背:“外祖节哀,疾病之事,非人力可抗。”
《大唐故酆王墓志铭中明确记载,李元亨“以今六年六月十日构疾薨于州,春秋十有四”,并于十二月十一日安厝于雍州长安县高阳原。
李渊虽然已无声、无泪,柴令武却能感受到深深的悲哀。
人生三大痛,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李渊统统经历了一遍。
“外祖,逝者已矣,你得努力照顾其余的生者啊!二十二舅才五岁……”柴令武努力地劝说,不知道是不是徒劳。
没错,李渊退位后纵情声色,贞观二年造出了二十二子、大唐皇室著名阁楼设计师李元婴。
这位日后的滕王,除了极力打造滕王阁品牌、纵情书画外,还有一个努力向阿耶学习的长处,十八子、三女,猪都没那么高产。
“二舅脾气虽然不好,待这些小舅舅还算宽容,外祖且宽心。”
柴令武的劝说,终于让李渊平静下来。
“妹娃子,让朕看看你有多大力气!”
李渊转移了注意力。
武将出身的他自然更愿意看到辈出的豪杰。
白雨棠看了一眼柴令武,走到殿外,拿起千牛卫日常操练用的石锁,轻松地一手一个,来回甩了几下,扔地下时,那动静让远远看着的千牛卫校尉都吃了一惊。
“果然了得!”李渊击掌。“这气力,即便比不上尉迟融那匹夫,比程知节是不相上下了。”
得,李渊也不是一点不记仇的主,当年尉迟融在玄武门之变时持兵甲入宫,逼他立李世民为太子,始终是耿耿于怀啊。
“匹夫”二字,对皇室而言,已经是粗口了。
……
出了大安宫,柴令武愕然看到,全身几乎裹在狐狸裘皮里的李明英,正笑嘻嘻地在道旁。
啧,这就是上面有人的好处,宦者都可以乱跑。
“香囊好用不?”李明英伸出戴了鹿皮手套的小手,得意地晃动。
手套正是柴令武托张阿难捎来的,居然大小合适。
柴令武毒舌属性突然发作:“好是好,就是那针脚粗得都能塞进手指头,那两只鸭子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李明英突然柳眉倒竖,狠狠地跺了柴令武一脚,气呼呼地跑了。
“手艺潮还不让说?”柴令武轻轻摇头。
隐隐约约中,传来泥石流系统无可奈何的声音:“注孤生。”
……
义宁坊,霍国公府。
柴令武入府,看到柴哲威正与柜坊的掌柜一起苦苦思索,忍不住摇头。
唉,白瞎了教他们《金融会计,还能被一些原始的手段挤兑得举步维艰,真是无语啊!
“想什么呢?明日张贴露布,柴家柜坊存放铜钱、银子,不再收取靡费,还按数额、时长不等,给予年息一厘到五厘的息钱。”
柴令武越俎代庖,直接下了命令。
柴哲威犹犹豫豫的:“可是,光是付息钱,就能把霍国公府拖垮了啊!”
得,看出来了,问题的根源在柴哲威身上。
“傻不是?收到更多的钱,我们以一分的年息放出去,挣更多的钱啊!这叫钱生钱!”
这个概念,对于唐朝来说,委实超前了。
即便柴令武详细解说了,柴哲威还是心虚得紧。
“要不,你还是在府上住几天?柜坊之事,我心里没底气啊!”
柴哲威无奈地说。
柴令武只能接手此事。
唉,阿娘过世,终究是让霍国公府威望大减啊!
对了,翻过年后,再不能叫霍国公府了,阿耶要被改封谯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