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孝隽撕去了恭顺的面纱,总是虎视眈眈地盯着使团。
若不是顾忌双方的实力对比,若不是顾忌大唐的背景,慕容孝隽能指挥人马把柴令武撕巴了、剁碎了喂狗。
柴令武直接无视他,目光如电,盯在远处挥舞套马杆的羌人汉子身上。
吐谷浑的地盘上遇到羌人自然很正常,羌人腰间系着灰白色裤腰带也正常,可裤腰带的系法却大有不同。
外援到位,耶耶怕谁?
相比程处默的战战兢兢、时时防备,柴令武坦然自若的模样,让康处直暗暗赞许。
本来还有些看不上柴令武的左领军卫军士们,看向柴令武的目光都透着亲切之意。
好汉子,不愧是谯国公与平阳昭公主的仔!
护卫这样的汉子,即便是丢了性命,那也心甘情愿!
虽然一路上的气氛紧张,伏俟城终究还是到了。
“伏俟”是鲜卑语,简单翻译就是王城,据青海十五里。
伏俟城分内外两城,城外是水草丰美的草原。
内城东西200米、南北200米,城墙高12米、基宽17米,只开东门,门宽10米,门外有一折角遮墙,城内自城门向西有一条中轴大道,大道两旁各有土木建筑与帐篷混杂, 西墙则与西城墙重合为一。
外城,南北长1400米, 东西逾700米, 系用砾砂泥土堆积而成, 外城中部稍偏东又筑一条墙,将外城分隔成东西两部, 西部较东部大近一倍,内城居西部中心。
城内的人口并不多,是因为吐谷浑“有城郭而不居”的习俗所致。
按习俗, 他们建城只是当围子用,也就是慕容夸吕之后才渐渐有了土木建筑。
唐军不可能驻扎城内,只能于城东外大道一侧扎营。
别看只是区区一千人,安营扎寨得占好大一块地盘。
全程康处直一言不发,任由程处默操作。
从程处默的布置就可以看出将门的优势了, 安营扎寨安排得行云流水, 防御、撤离、增援面面俱到, 虽然没有太多优点,但绝对难找到缺点。
如果不考虑朝堂因素的话, 将门在大唐绝对能流传下去。
康处直不发话, 算是老将们对年轻一辈的栽培。
如果事事都要插手, 最后培养出来的一定是没有主见、唯唯诺诺的庸才。
为此, 即便让年轻一辈吃点小亏、拿血肉填补错误也无所谓。
说句冷血的话,哪个名将没用将士的性命来填补过错误?
李勣很强吧?
武德四年十二月, 窦建德旧部刘黑闼率军数万进逼宗城, 李勣弃城逃往洺州,被刘黑闼追上, 损失步军五千人, “仅以身免”。
不客气地说,名将之所以成为名将,是将士们用血肉性命换来的成长,一将成名万骨枯不是修饰之辞。
暮色的掩饰下,一名牧民装扮的人进入左领军卫营地, 接受搜身之后见到了柴令武, 也不知道与柴令武说了什么。
巳时,柴令武在二十名左领军卫军士、白雨棠、陆肆的簇拥下,进入并不高大也不宽敞的王宫。
你想啊, 内城总共就五百套八十平方房子的面积,王宫能大到哪里去?
宏伟是不可能的。
左领军卫军士只能留在大殿之外,白雨棠、陆肆护送着柴令武进入大殿。
光线很充足, 照在步萨钵可汗慕容伏允脸上,竟然隐约看到了老人斑。
这是还不到五十岁的人啊!
也是,当年他被杨广打得狼狈而逃,想来也吃了不少苦,身体能撑到现在都已经是个奇迹了。
“见到可汗,还不下跪行礼!”一旁的洛阳公暴喝。
柴令武大笑:“上邦皇帝,为父为君;下邦皇帝,为臣为子。世间从未有父拜子!”
慕容伏允轻轻摆手,便再无人提此事了。
这不过是个下马威,吓不住使者,自然也就算了。
“大唐皇帝诏曰:吐谷浑蕞尔小国,竟屡屡犯边,杀朕子民,掠夺财富,无信无义,若再不思悔改,朕将兴大唐虎贲,灭此朝食,勿谓言之不预!”
诏书很严厉,柴令武的声音也很凶恶。
“呵呵,几百余了,任凭风吹雨打,吐谷浑依旧坚强地挺立着,倒是你们中原王朝三天两头的改朝换代。”
慕容伏允座下第一的位置,年近四十的鹰目汉子笑道。
看这个位置,这个年纪,慕容伏允生不出那么大的娃, 只能是权相天柱王了。
柴令武收了诏书, 怪腔怪调地赞叹:“原来我竟如此孤陋寡闻, 连吐谷浑王室更替的事都没有听说。”
天柱王眯起了眼睛:“休要胡说!我吐谷浑步萨钵可汗在上座, 何曾有什么更替?”
如此严重的指控, 即便天柱王真掌握了吐谷浑大权也不敢乱应, 除非你已经是司马昭。
当年,即便是曹操、司马懿,一切尽在掌握中时,尚且不敢如此张狂呢。
柴令武翻白眼:“知道自己是臣子,废什么话?老老实实恪守臣子本分,不该你吱声的时候,把嘴闭上!”
慕容孝隽欣喜若狂。
天柱王的脾气暴烈,那是整个吐谷浑都有名的,柴令武这是在找死!
出人意料地,天柱王没有发作,而是对慕容伏允欠身:“使者说得对,臣僭越了,请可汗见谅。”
吐谷浑君臣都大为震惊。
飞扬跋扈的天柱王,竟然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