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移开目光，平复了片刻心跳，又看了眼王蕴行。

老道依旧气定神闲。

蒋剑森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再次把目光投向书页。

树影西斜，透过竹林的光斑不停改变形状。

这时其他弟子注意到了蒋剑森和铁砣的专注，纷纷效仿。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咚的一声闷响，一名弟子直接昏迷了过去。

竹林里跑出两名道童，捏了下人中确定无碍后，直接将他抬了出去。

不一会又一名弟子突然脸色涨红，惊慌失措道：“我，我喘不上气，呼吸不上来了！”

两名道童再次出现，这次更加简单粗暴，直接一棒槌将他打晕，然后抬了出去。

整个下午，竹林里最忙的，就是这两位道童了。

渐渐地，在场的弟子寥寥无几。

但没有人主动放弃，都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苏曼秋的脸色苍白如雪，偏偏呼吸异常沉重。

洁白的脖颈，更透出淡淡红晕。

盯着书页越久，她脑海中越发空白，似乎什么都忘了，连该怎么呼吸都忘了。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合上了小册子。

苏曼秋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定睛一看，居然是陈乐。

“不舒服就别勉强了。”少年淡淡道。

苏漫器盘膝坐下，努力调匀呼吸。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天光将竹林染得一片红彤彤，犹如燃烧的海洋。

蒋剑森和铁砣几乎同时睁开了眼。

和其他弟子不同的是，他俩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适。

如果仔细倾听，他二人的呼吸节奏，和之前已经有了变化。

王蕴行终于睁开了眼，打了个呵欠，像是一场大梦初醒。

环顾四周，只剩下蒋剑森，铁砣，苏曼秋，和陈乐。

陈乐未入修行，根本看不懂这本册子，可以略过不提。

苏曼秋之所以没有昏迷，是因为她早早就放弃了观摩，打坐调息。

只有蒋剑森和铁砣，能在短短一天之内，形成全新的呼吸方法，这份天赋毅力，确实难得。

洗墨池，不仅仅是要洗尽俗世铅华。

更要忘掉之前所有修行的习惯，重新开始。

只有重新开始，才能形成最正确的，与天地感应的方法。

这才是青云宗最厉害的地方。

铁砣和蒋剑森相视一笑，目光中都透出惺惺相惜。

铁砣对着王蕴行行礼，然后离开，步伐竟比之前轻快了许多。

王蕴行走到陈乐身边，从袖中掏出一册书递给少年，温言道：“你未入修行，先看这本册子。”

蒋剑森一眼就认出，这是市面上最普通的炼心录，心想王蕴行之前那番话，真不是谦虚啊。

当即自告奋勇，可以帮助陈乐入门。

王蕴行点点头，转身飘然离去。

耗时一天的洗墨池首课，终于结束。

蒋剑森感到每一次呼吸，体内真元的运转都比之前更加迅速，不禁满心欢喜。

他已经领会这本册子的真谛，在于忘记之前所学，重新形成与天地的联系。

陈乐未入修行，自然没什么好忘掉的。这本小册子，对他来说和真的白纸没什么两样，不会引起任何不适。

以防万一，他还是再次询问了陈乐一次，见少年点头，这才放心。

这时苏曼秋也调息完毕，脸色恢复了正常。

她虽然未能成功，但修炼的事，从来急不得。

三人起身，往竹林外走去。

陈乐将小册子收入怀中，也许是衣袖太长，不经意从案牍上划过。

衣袖变得湿漉漉的。

蒋剑森心怀大畅，苏曼秋仍在思索，所以都没察觉。

陈乐回头看了眼案牍，一片水痕，再也看不清那两个字。

这两个字，他花了整整一天，才书写完毕。

这两个字是。

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