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毓灵宫时,令仪本就细弱的声音变得比蚊子还要小一些。
温霖棐说毓灵宫没掺和进来的那句话,实在让令仪难以忘怀。
“如此说来,就连毓灵宫也对你姐姐的病束手无策了?”温霖棐关注的重点显然与令仪不大一样。
“医者难自医,温大夫应该会有体会。”令仪不禁苦笑。
“何止难自医。”温霖棐的神色暗了几分,喃喃自语。
直觉告诉令仪,此话背后必有温霖棐的难言之隐,但既是难言之隐,死缠烂打追问下去实在有些不知趣,何况令仪不欲将眼下发展到相对垂泪的局面,于是转问道:“赵堂主的情况,似是有所好转?”
“脉象没有昨夜那么沉实,多少是一线转机。”温霖棐回过神,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对了,你当真不认识醉流霞?他维护你的样子,不像是作假。”
令仪笃定地摇了摇头:“毓灵宫少有男子进出,我不会记错。或许是他认错……人了。”
她脑中忽然灵光一现,片刻迟疑之后,苍白的面庞跃上惊喜带来的喜色,霎时红润不少,迫不及待地举起手道:“我知道了……”
温霖棐竖起耳朵仔细听她接下来的话。
然而话只说了一半,令仪就面色纠结地放下举了一半的手,自言自语道:“不对,那也不应该。”
温霖棐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令仪尴尬地捋着头发,歉然道:“记错了,我还是不认识他。”
“无妨。他这样的人,还是少打交道为好。”温霖棐漫不经心地将袖子上的灰尘与醉流霞那张她从没看清过的脸一并掸去。
令仪赞同地轻点着头:“看他的眼睛,就知道是个极有故事的人。只可惜太过深不可测,从他嘴里套出的未必会是实话,就算是实话,我们也未必会信。”
温霖棐难掩眉梢眼底的惊讶:“你还是我认识的小姑娘吗?我倒觉得深不可测的人是你才对。”
令仪神秘兮兮地凑近温霖棐,附耳到:“其实,我是修炼成人形的山精。”说罢自己先前仰后合笑了半天,温霖棐哭笑不得,愣是极给面子地附和着干笑了两声。
“要是霖棐姐与醉前辈正正经经的对视哪怕半刻,也会有此想法。”令仪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再者,我已经十七岁了,算不得小姑娘。”
温霖棐不以为然:“年纪可说明不了什么。你看看陶少爷,再瞧瞧怀风,要说两人一样的年纪,我都不相信。要是没猜错,你在此之前大约从未离开过毓灵宫,对不对?”
令仪点头。
温霖棐笑道:“所谓南橘北枳,你与在江湖里摸爬滚打过十七年的女孩子,隔的不止是毓灵宫的一道大门那么简单。重要的不是年龄,而是经历。就算比你小的孩子,心智都会比你成熟许多。这样算起来,我叫你一声小姑娘,一点不为过。”
温霖棐说的头头是道,令仪垂下眼睛,不点头也不摇头,似是在积蓄着什么。
“远离江湖纷争固然是好事,但若是人人都像你这么天真,自保都难,又谈何悬壶济世。多加磨砺是好事,等你养好了伤,飞雁山庄随时欢迎你。”温霖棐面不改色地挖着墙角。
令仪失笑:“江湖门派,永远不可能远离江湖纷争。毓灵宫低调以求自保,太平之时尚能安稳度日。如今覆巢之下,即便想要置身事外隔岸观火,也是不能够的吧。我一路而来,听了不少诸如‘世外桃源’此类对毓灵宫的评价,可若真是世外桃源,我此刻又怎会负伤站在这里。在毓灵宫里当个世人口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岂非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