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仪再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其间温霖棐进来把过一次脉,确认过她只是睡着了,才安心离去。
晚霞映着夕阳的余晖落在窗底,令仪睁眼的那一刻恍惚间忘了身在何处,对着眼前模糊的影子喃喃道了声:“娘亲?”
没有人回应她。
她躺在原处一动不动,半晌,有一丝冰凉滑过脸颊,泪水已盈了满眶。
那不过是窗外树杈的影子,哪里是娘亲。
陶珩衍得了允许进来时,令仪已擦干眼泪,披了一件衣服坐在窗前,定格了一般呆呆望着窗外的树杈。
明明是个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活力二字的小姑娘,陶珩衍却在那一瞬从她的背影里感受到了无尽的孤寂与凄凉。
陶珩衍顺着令仪的目光往窗外望去,远处连绵的山峦披了一层淡淡的霞光,再往上,是将至的夜色。
“等你的伤好一些,我就派人送你回家。”陶珩衍没打算这么快将此事告诉令仪,可他隐隐觉得,此时此刻,或许是合适的时机。他接着道:“这里不太平,最近你就待在客栈里,若是觉得没意思,就去找燕姑娘说话解闷。”
令仪心头一跳,碍于伤口,只能缓缓转过头,神色略显慌张。
“回家?你怎么知道我……”话出口一半,令仪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不打自招之嫌,连忙改口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陶珩衍笑了,不同于之前克制礼貌的微笑,这次的笑容极为放肆,眼角高高翘起,那模样颇像是一只狐狸。半晌,他才用在令仪听起来十分欠打的语调道:“我只是说送你回家,可没说知道你家在哪里。”
陶珩衍在令仪心中建立起尚不足一天的恩人形象,在那一刻轰然倒塌。
他之前的善解人意和沉稳,肯定都是装出来的。
令仪暗自腹诽,心底却一阵窃喜,笑嘻嘻道:“不知道就好。”只要她不说,陶珩衍就没办法送她回家。
她想家,可她更想让姐姐活下去。
陶珩衍瞧着她得意的神色,笑容颇为无奈:“燕姑娘一直记挂着你,我去叫她来。饭菜给你温着了,很快就会有人送上来,正好你们两个一起。”
令仪登时将方才的不愉快抛到脑后,疑惑道:“她最近一直在这里,不去灵前守孝吗?”此时距燕婉的父母离世尚不足七日。
“她说希望父母早日入土为安,昨日已经下葬了。”陶珩衍道,“她执意要留在你身边报恩,怀风也担心她的仇家又找上门,索性就留她住在这里了。”
“倒也是。”想起昨夜的惊险,令仪不自觉头皮发麻。“不过还是麻烦公子了,她在此处的吃喝用度,全部由我来承担。”人是她救下的,她理应承担起责任。
陶珩衍失笑:“你们两个还不至于吃穷我。思虑太过不利于恢复,别再想这些了。我去叫她来。”
“有劳了。”令仪注视着陶珩衍的背影,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