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时候‘也想’了??
徐父握在手中的茶盏刚送到嘴边,听到他冷不丁提起这茬,闻言下意识和徐母对上目光。后者同样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即喜笑颜开,将明显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的徐父拉到一旁,自己主?动坐到了郁槐旁边。
“婚期真的定了?我?和他爸爸都没有意见?,你?们想在自由港办吗?要?不办两场吧,自由港一场南海一场,热热闹闹的。你?们有没有决定好请哪些人?喜欢什么样的婚礼形式?我?认识很有经验的策划,你?们不想操心就全部交给我?……”
徐以年嘴角抽搐,轻轻扯了一下郁槐的衣角,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结婚的事,你?什么时候跟我?商量的?”
尽管音量非常小,徐以年的声音却?透出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郁槐面带微笑应和着兴奋的徐母,间?隙中转过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对徐以年说:“今天?下午你?躺沙发上睡着了,我?问你?要?不要?结婚,你?没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徐以年呆滞片刻,反应过来?,狠狠掐了郁槐一把。
在徐家吃过晚饭后,徐以年在徐母别有深意的目光中与父母告别,推着郁槐出了家门。
两人没有多?停留,直接回到了自由港。
外界才刚刚步入初冬,自由港却?已是大雪纷飞。郁槐没有选择回城堡,而是带着徐以年来?看已重建完成的黑曜石广场。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在屋顶上、树梢头都积了厚厚一层。
施加在整座广场上的术法令嵌合在一起的暗黑色晶体不见?一丝缝隙,比起从前还略显粗糙的工艺,此刻它仿佛一面天?然的巨大圆镜。大大小小的传送阵遍布其上,暗金色的纹路在黑夜中清晰可见?,光华流转如磅礴的山海绘卷。
徐以年环顾一圈,相?较于过去?,新修建的钟楼也更为高大宏伟,远远望去?,色泽莹润的白?色大理石表盘犹如一轮圆月。水池清澈见?底,在夜间?闪动着星河般的光辉。想起那场激烈的战斗,徐以年不禁感慨道?:“居然完全看不出痕迹了,自由港的效率很高啊。”
“广场的进度比较快,竞技场和海岸还一团糟。”郁槐以目示意矗立在黑曜石广场外围、高耸入云的巨树,“因为有这个,妖怪们都比较乐意参与广场的重建。”
相?较于世界树曾经出现过的那些环境艰险恶劣、常人难以到达之地,自由港似乎已是它相?对友好的选择。
即使在漫天?大雪之中,世界树繁密的绿叶依然宛若华盖,枝头上大片盛放的粉色花朵云蒸霞蔚,仿佛独独只有老树妖置身的一方天?地里春意盎然。因为它的出现,广场上格外热闹,时不时有妖怪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手中捧着挂有红布的金铃铛,站在树下等待可能降临的、微渺的奇迹。
大多?数人在风雪中傻站了好几个小时都没见?到任何变化,有站不住的妖怪拐了旁边人一下:“哥们儿,你?在这儿等了多?久了?”
那妖怪活动着酸涩的胳膊,也忍不住抱怨:“一整天?了,别说什么显灵,连个树妖的影子都没见?着。”
又有妖怪插嘴道?:“我?也是我?也是!自从世界树上个月出现在自由港,我?基本每天?都来?一趟,跟打卡似的。听说到现在它也没收下过一个金铃,我?都快怀疑究竟有没有人真的许愿成功过了。”
“当然有了,你?们不知?道?吗?”最开始说话的妖怪笃定道?,“只有当再次遇见?许愿成功的人,世界树才会开花。”
其他的妖怪闻言纷纷仰头看向树枝上沉甸甸的花朵,兴奋道?:“这么说,那个许愿成功的现在就在自由港咯?”
郁槐和徐以年就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听到这里,郁槐转过头,意味深长道?:“世界树几百年都没收过愿望。你?说,是谁运气这么好?”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一树盛放的花朵应该是因为他。想起自己在雪山上许下的、与郁槐有关的愿望,徐以年摸了摸鼻子,没有立即接话。
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郁槐。当年许下愿望时,徐以年做好了将这件事一辈子埋在心里的准备,但没想到老树妖会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并且以这样的形式无声地告诉他:它的确收下了金铃,也遵守了承诺。
徐以年出神地望着世界树粗壮繁茂的枝干,数不清的花朵犹如樱色的雪,散发着朦胧柔和的淡粉色光晕。
忽然的,妖怪群中传来?惊呼声,徐以年回过神,恰好看见?淡粉色的花朵从枝头飘落。不知?有谁喊了一声:
“当许愿成功的人出现,花就会掉下来?落在那人身上……看样子那个人就在广场上?!”
无数双眼睛追逐着旋转的粉色花朵,它在雪夜里轻灵地飞舞,即使在凛冽的寒风中也丝毫不受阻碍。当看清楚花朵飘向何处,妖怪们交头接耳:“是老板吗?”
“我?去?,他还需要?许愿?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吗?”
徐以年望着逐渐接近的飞花,心有所?感般,慢慢伸出了手。
樱雪般的粉色就像受到了召唤,轻柔地落进他的掌心。
周围寂静的片刻,随即传来?连续不断的议论声,郁槐从后勾过徐以年的脖子,把他带进怀中,语气里带上了点儿果然如此的愉悦。
“看来?我?那天?没有看错。你?跟世界树许了什么愿望?”
在大战结束时,他昏迷前模模糊糊看见?自世界树上飘落的粉色花瓣飞往徐以年的方向。
徐以年含糊道?:“就……平安健康一类的。”
郁槐却?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揽住徐以年的肩膀不放,追问道?:“我?们之间?还要?有秘密吗?快告诉我?。”
徐以年的背和他贴得紧紧的,能感觉到郁槐说话时胸膛微微的震动,周围的视线已经从好奇变为了暧昧,好几只妖怪见?状毫不顾忌地笑了起来?。
“你?知?道?什么叫私人空间?吗?”徐以年没他脸皮厚,感觉到妖怪们的视线明目张胆盯着他和郁槐,又想起下午郁槐刚搞了个大新闻,脸上微微燥热。
郁槐答非所?问道?:“世界树回应祈愿可以算得上神迹了,你?怎么这么有福气?能不能分我?点儿?”
他凑近徐以年耳边小声地调侃,语气中带着不变的亲昵,抬起眼却?冷冷地扫了一圈周围。妖怪们眼观鼻鼻观心,更有甚者夸张地干咳了一声,相?继背过身去?,不再关注他们的互动。
徐以年闻言默默在心中想到:本来?就是给你?的。
郁槐的体温很低,但这么亲密地靠在一起,在纷飞的大雪中似乎也不觉得寒冷。
“可能因为我?是白?昼命吧?”徐以年看了一眼手心中散发着微光的花瓣,“不是都说上天?比较眷顾白?昼命吗。”
郁槐却?摇了摇头,轻声道?:“是因为你?很好,不是因为你?是白?昼命。”
徐以年微微一怔,心脏像是浸入温暖的水流中,变得柔软而湿润。郁槐在这时松开了紧紧拥抱他的手臂,转而牵住他的手,拉着徐以年慢慢走出广场、向着城堡的方向走去?。
“你?还记不记得很久以前,那时候大家都觉得你?是凶命。你?说你?自己很奇怪,但我?并不这么觉得。”郁槐握紧了徐以年的手,“你?很特?别,直到现在我?也这么想。”
他当然记得。
那句话让年少的徐以年短暂地体会到抛却?重负的滋味,一直束缚他的枷锁在那一刻不安分地叮当作响。
“郁朔也是白?昼命,但他最后却?变成了那副样子。”郁槐望着远处白?色悬崖上的古堡,想起小时候宣檀带他来?到这里,温柔地告诉他鬼族的往事。在那些或平凡渺小或惊心动魄的故事里,有卑劣不堪的恶人,也有至死都高尚的勇士。
一切都物是人非,一切又像是旧日重来?。
“所?谓的白?昼命、凶命…一个人的命并不会决定他究竟成为什么样的人,”夜雪簌簌落在道?路两旁,郁槐轻言诉说着鲜少袒露的心曲,他音量不大,却?格外清晰,“命运和选择是握在自己手中的。”
徐以年沉默片刻,发自内心认真道?:“所?以你?和他们不一样。”
郁槐朝他看去?,对上面前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冷不丁问:“所?以你?到底许了什么愿望?”
徐以年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个,想起当初一度被自己认为再也无法言说的祝福,装模作样咳了两声,忽然道?:
“是给郁槐的愿望。”
郁槐猝然听见?自己的名字,难得怔愣在原地。世界树出现的地方大都是人迹罕见?的艰险之地,徐以年却?一个人跋山涉水前往……无数的想法掠过心中,混杂着说不出的心疼与欣喜。他隐隐约约猜到了那个愿望与什么有关。
趁着郁槐被冲击,徐以年狡黠地笑了笑:“具体的你?自己猜吧。”
他说完就想往前跑。郁槐反应过来?,飞快地抓住他的后领把人拽了回来?,炽热的吻顺势落在徐以年脸颊。
郁槐脸上的笑意几乎收不住,他把头埋进徐以年的颈窝里,耍赖一样道?:“不行。”
“我?要?听你?亲口说。”
给郁槐:
希望你?平安,不生病,再也不会遭遇不幸。即使有烦恼也是下一秒就能忘却?的小事,你?就和过去?一样当闪烁的星辰、遥不可及的月亮,一路朝前,去?实现所?有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从来?不跌进混沌的人间?。
希望你?永远自由,不要?孤单。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