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房中,赵黍取出那卷玄圃玉册,方才顾着与安阳侯交谈,无暇翻阅,现在得闲,赵黍迫不及待地展开玉册。
这玄圃玉册并非寻常书简卷籍,本身就是一件法宝,玉册一经展开,便有霞光瑞气翻涌而出,充盈室内,数多形态各异的蟠曲古篆,从玉册表面飞出,上下游移,大放光亮,焕耀室中,远胜灯烛。
“这是……灵文?”赵黍惊叹不已,抬手拨弄,那放光篆字好似游鱼般,躲过了赵黍指尖。
“有趣。”灵箫忽然现身而出,在放光篆字间飘然而飞,她观察片刻后说:“你引一道真气出来。”
赵黍不敢反驳,凝神调息,一缕真气轻轻吹出。灵箫抬手虚摄,宽大裙袖随意拂动,真气如丝,将个个放光篆字连接而起。
随后篆字如受号令,相继接合,气机灵韵勾连紧密,宛如卯榫嵌套。
最终光华收敛,汇聚灵箫掌上,形成一座岛屿,上有山陵耸峙,宫阁楼台散落其间,精妙细致。
赵黍困惑不解:“这是什么东西?看着像是海外仙山。”
灵箫回答说:“此乃玄圃洞天。”
“玄圃洞天?”赵黍心念电转:“母亲当初离开,据说就是为了重振宗门,这玄圃玉册若是与仙家洞天有直接关联,确实能算是宗门传承的根本。”
古往今来修仙之人如过江之鲫,有名有号的宗门也是层出不穷,可真正算是仙家传承的并不多。
比如崇玄馆,哪怕世人对其毁誉参半,可是《九天飞玄紫气真文宝箓确为直指仙道的妙法,梁韬修为高深,梁氏子弟也能召请仙家法箓将吏,足见传承不虚。哪怕赵黍明知青崖仙境崩毁,也无法驳斥崇玄馆确实得了仙家传承。
至于赤云都这种,前身赤云山一派修炼仙家妙法,可究竟是真有仙家下界传法,还是后人冒名造作,那便无从得知了。
由此可见,所谓仙家传承这种事,还是要看后人是否能弘扬阐发,若是连前人留下的东西都保不住、守不下,仙家传承吹上天也没用。
赵黍虽然惊叹于玄圃玉册的神妙,可是母亲就算找到了此物又能如何?宗门道场还是被崇玄馆占着,重振宗门这等事,又岂是仅凭一卷仙法玉册就能解决的?
“你好像知道这个玄圃洞天?”赵黍问。
“玄圃者,天帝之苑,其中植有仙草,凡人食之可化尽凡胎,白日登仙。”灵箫说。
赵黍听得两眼放光:“真的假的?吃了之后直接飞升成仙?”
灵箫瞥了赵黍一眼:“衡壁的教训,那么快就忘了?受点化接引而成仙者,充其量是名登法箓的仙官将吏,要受诸多规条科律约束,虽得长生,却无逍遥。”
赵黍言道:“话是这么说,可那毕竟是飞升成仙啊,哪怕在洞天之中充当仙官将吏,那也是多少修士盼不来的机缘!”
灵箫冷淡道:“你以为什么人都有资格担当仙官将吏么?仙草下赐承负甚重,若受赐者无赤忱之心、大道之行,仙草反倒是销融血肉的剧毒。”
“好吧,是我瞎想了。”
灵箫看着掌上光影:“这玄圃玉册内中不止有修炼法诀,还包括诸多凡间芝草的栽种培育之法,以及修葺福地、布置药圃、安置丹鼎等事,所述相当完备。”
“这种好东西,郑氏居然被安阳侯用几卷粗浅法诀给骗走了?”赵黍不解。
灵箫说:“我方才借你一缕真气破解禁制,若非如此,无法窥探玉册妙法。”
“郑氏无法解破禁制,不代表我也可以啊,母亲她不可能预料到你来帮我。”赵黍随即又想通了:“不过……要是让老师出手,或许能够做到。”
“玉册法诀对你而言助益不大。”灵箫抬手翻掌,将洞天景象化作一道符篆,直接打入赵黍眉间:“你如今修炼渐入门径,不必另寻路数,略作参详即可。至于玉册之中其他内容,,倒省得我另外教了。”
赵黍只觉得眼前视野有无数文字图形闪过,相继涌入脑海之中。幸亏如今赵黍的九宫守一法又有精进,脑宫渐深,不至于被玉册法诀冲击心神。
“莫非这就是玄圃堂传授仙法的方式?”赵黍轻揉眉间问道。
灵箫言道:“玉册禁制,并非谁都能解除。”
赵黍思量一番:“这也对,仙经法诀直接抄录下来就好,何必如此麻烦?玄圃玉册关乎传承,不可能轻易示人,而且里面关于修葺福地的内容,好像还谈到如何布置护山阵式,这些东西应该不是所有门人都能修习的。”
赵黍坐在榻上,手指轻敲玉册,他想到玄圃堂的覆灭,也跟崇玄馆有几分关联。母亲身为玄圃堂的门人,恐怕对崇玄馆心怀仇怨,安阳侯设计换回玉册,应该就是母亲意图重振宗门的一环。
思来想去,也难怪老师一直不让自己转投崇玄馆。
“母亲把玉册留给我,难不成是希望我来重振玄圃堂?”赵黍不解。
灵箫只是说:“以你如今境界,不足以开宗立派。我劝你不要有过多妄想。”
“我当然明白!”赵黍卷起玉册,轻轻抚摸:“我只是觉得,自己亏欠了母亲很多。以前太过幼稚,碍于心中那点怨念,总觉得是母亲抛弃了我。
如今想来,她身子虚弱,却要肩负宗门传承的重担,这里面有多少艰难困苦无人诉说?明明这种时候,我这个儿子应该竭尽一切去帮她的。”
灵箫沉默片刻:“其实我觉得,你母亲离家改嫁,未必是要重振宗门。”
“此言何意?”赵黍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