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黍没有答话,或许国主觉得,当初梁韬的主动退让乃是崇玄馆无能为力的征兆,因此打算趁势追击,要将崇玄馆的势力一步步剪除。
再怎么说,韦将军能够对一地郡守动手,肯定是获得来自国主的授意。
然而见识过梁韬本人的赵黍,很清楚梁韬怀有何等宏图远望,这位国师大人稍作退让,注定要在未来大大收获一笔。
“走吧。”赵黍一手按在楚孟春肩头:“就不知楚郡守是否有足够分量,请国师大人低头看一眼这红尘俗世。”
……
云海翻动,岚气川流,莽莽云雾间,偶尔有三五奇峰隐现。
恍忽间有一轮红日升起,决云气、荡霄汉,日芒向外大张大放,照得云霞皆赤。
若有眼力超凡之辈,定然能够窥见云海之中有火炼真文蟠曲成篆,结成弥天罗网,护镇崇山峻岭。
片刻之后,云海之中火炼真文渐渐隐去,红日落下,现出一位须眉皆赤的高大男子,他身着赭红短褐,下摆袖口都打了补丁,一双光脚布满老茧,皮肤黝黑、腿胫无毛,十足乡野穷苦老农模样,不似仙法精深的高人。
但这位男子双童如长明不灭的灯火,灼灼放光,常人见之,不敢与他对视。
“怀明先生,于掾左到了白茅场,说是有急报。”有一位背弓武者上前言道。
“急报?莫非是朝廷官军要对某个村寨下手了?”怀明先生问道。
“于掾左没细说,好像是跟一位武魁军长史有关。”
怀明先生一点头,随后如有感应般抬头望去,正好看见一道火流星从山顶直射而下。
“景明先生出关了?”背弓武者微讶道:“咦?那个方向是白茅场。可我们没有派人打扰景明先生闭关清修啊。”
“想来他是有所感应。”怀明先生两脚腾空:“你继续巡山,我去了解发生何事。”
说完这话,怀明先生足踏火云飞遁而去。
不多时,云开雾散,一片乡间原野呈现眼前,茫茫茅草随风摇摆,白絮飘飞如浪花激扬。
然而这看似和煦的原野风光,实则暗藏杀机。若有外敌袭来,立刻就会有万千梭镖草箭飞出,华胥国朝廷大军便曾在此处折戟。
“怀明先生,您也来了?”
于二哥瞧见火云落下,立刻起身行礼。而在他面前是一位麻袍老人,双眼用布巾缠裹,隐约可见脸上烧伤疤痕。
怀明先生略一点头,然后对蒙眼老人说:“景明,你怎么提前出关了?”
“我感应到山外有人施展不凡法力,策动天地阴阳之气降下诛邪雷霆。”景明先生虽双眼蒙蔽,却好似有着不寻常的感应:“于掾左此次前来,便是汇报此事,对不对?”
“是的。”于二哥嘴上不说,但心中对于景明先生的远见前知十分敬佩。
“具体发生何事,你说清楚吧。”身为赤云三老,怀明、景明两位都没有尊长派头,随手示意于二哥坐下。
怀明先生干脆席地而坐,抬手隔空摄来一大把茅草,双手十指一捋,指尖火星隐现,然后开始编织起来。
于二哥对此见怪不怪,开始讲述自己从侨张村到兴隆县一路上所见情况,尤其着重讲述了赵黍开坛做法、召雷伐庙之事。
“赵黍?金鼎司执事?”怀明先生手上动作一顿。
于二哥点头说:“是的,按照侨张村里尉所说,这个赵黍还是怀英馆散卿与武魁军长史。不过他最重要的身份,应该是华胥国贞明侯。”
“此人我有所耳闻。”怀明先生先是微露凝重神态,然后又继续编织茅草:“据说崇玄馆仙系血胤中的鸠江郑氏,在年前乍然败落,便是此人在华胥国主面前进言。”
景明先生说道:“鸠江郑氏败落,不全是赵黍鼓弄唇舌。”
“那是当然!”怀明先生冷哼一声:“如今这位华胥国主看似温和仁厚,实则最为阴险恶毒!瞻明孤身赴会,结果却又如何?”
听到这话的于二哥心中也有几分火气,景明先生说道:“莫生忿心,继续说。”
“按照侨张村里尉的说法,那鼠妖劳三千已经被赵黍行法召雷彻底诛杀,剩下一枚妖丹也被赵黍收走。”于二哥说:“此外,劳三千驱策的一伙妖邪,在赵黍排兵布阵下,也都被斩杀殆尽。”
“他是有备而来啊。”怀明先生手上不停:“当初我给你一道飞火焚邪符,虽能将那虚日真君的淫祀化作废墟,却找不到鼠妖根本巢穴所在,没想到它居然躲到了兴隆县地底!”
景明先生抬手轻抚蒙眼布,双眼位置隐隐有火光亮起:“城廓的人烟气息阻隔了感应,看来我的烛照之功尚有不足。”
“如今劳三千被诛杀,倒是免去一件挂心之事。”怀明先生言道:“但赵黍的修为法力超出预想,即便是借助科仪法事,能够一举伐庙诛邪功成,足见此人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