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黍走下马车,远远望见一处起伏山林,冬日霜雪使其蒙上一层白纱,凛冽寒风吹得天上云气如潮急涌。
“时隔数年,终于再次来到白额公洞府。”赵黍张口轻吐,白雾热气不见飘散,而是结篆化形,变成一只飞鸟,朝着远方山林飞去。
以前赵黍还要用纸鹤寄附符咒法力才能遥窥远方,如今玄珠入泥丸,炼成本命灵文,术法运用更上一层,引气成符不必抬手空书,直接在脑中存想符图,真气随之推运结化。
当自己亲身印证此等境界,才能明白传闻仙家洞天乃凝云结气而成,并非凭空捏造。
气化万物是玄门立论根基之一,仙道高人足可凝气化物。只是徒有浩瀚气机不足成物,想要开辟洞天,还需遍参天地造化之功。
眼下赵黍不过吹化符鸟,尚不能与活物相提并论,如此可见开辟洞天、育化千真万圣的仙家境界,是何等高妙超凡。
“这里就是白额公洞府?”姜茹踏雪翩然而至,抬眼顾盼。
“在山里。”赵黍指着一处冬日枝叶不枯的山腰:“当初洞府出世,灵光冲天,怀英馆众人前来勘探。还没等我们弄清内中情形,你们崇玄馆的人就前来夺占洞府和仙遗珍宝了。”
姜茹有些惭愧,虽然她是崇玄馆出身,如今也觉得梁韬的一些做法和手段过于霸道。
而赵黍则有几分历尽风波后的泰然,如果没有梁韬横插一脚,赵黍的确不必为了讨回真元锁奔波烦劳至今。可反过来想,没有过去的磨砺,他能有如今的修为境界么?
正如灵箫所言,希望事情从头重来,是最大的妄想。为了讨回真元锁的这段经历,也恰恰成就了赵黍。再苦再累,对别人而言都是毫无意义,到最后只有自己回味。
“你们在此安营扎寨,我先往洞府内中探查。”赵黍跟随行其他人手吩咐几句,然后飞身前往白额公洞府,姜茹与鹭忘机与他同行。
还未落地,赵黍便藉由符鸟看到洞府门外的两名修士,他们还手里捧着崇玄馆特有的四规明镜。
“崇玄馆王兆连、王兆城,拜见贞明侯。”两名修士躬身揖拜,语气中有几分畏惧之意。
赵黍隔空拂袖扶起二人,他一眼看出对方修为粗浅,而且应该比自己年长不少。
“两位是池阳王氏出身?”赵黍缓缓落下,青衫摆荡,一左一右两位女子也是衣袂飘扬,恍若仙人降临凡尘。
“不、不是。我们兄弟二人是旁支远亲,侥幸得授仙法。”
赵黍发现这两人言行怯懦,似乎没有经过多少高门豪贵的仪态熏陶,于是又问:“此处洞府只有你们驻守么?崇玄馆没派其他人来?”
王氏兄弟对视一眼,兄长王兆连回答说:“这洞府偏远寂寥,其他人来了都呆不久。”
“偏远寂寥不是更适合清修么?”赵黍不解。
王氏兄弟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赵黍也不多问,闲庭信步走进洞门,穿过一条狭窄甬道,面前是一处中空山腹,大约四五丈方圆,用竹木架在四周作为支撑。
白额公洞府之外修造了一座陵墓,以此聚敛阴气,阻遏洞府灵光为人所察。直至白额公解化多年之后,陵墓封镇效力减弱,这才让洞府现世。
外层墓室早已清理干净,没有其他物什,只见三个洞口通往别处。
赵黍还有印象,右侧洞口布置陷阱、中间洞口藏有迷阵、左侧洞口设下机关。若是贸然硬闯,稍有不慎,不是触发机关被万钧山岩压死,便是身陷迷阵被阴风吹散魂魄。
幸亏当时老师张端景带头破去了各种迷阵术法,这才没有造成伤亡。
赵黍按照记忆,七拐八折穿过条条甬道,最终来到一处静谧洞室,上方穹顶高悬,显然经过人力开凿。
施术照亮四周,此时再看,这洞室墙壁隐隐呈现玉泽,触手寒凉,感应到清气浸润入内,竟然是渐渐转变成昆仑玉。
“贞明侯似乎对这座洞府颇为熟悉?”王氏兄弟见赵黍不用带路,对迷宫一般的通道视而不见,知根知底地来到洞府最深处。
赵黍轻抚着一处石台,真元锁当初便是安置于此,自己鬼使神差伸手去拿,触发禁制残余法力,直接被震晕在地,灵箫也顺势寄寓自己脑宫深处。
“白额公洞府就是怀英馆最先发现的,你们不知道吗?”赵黍问道。
王氏兄弟只好说:“我们……我们不受重用,所以被安排到此地看守。”
赵黍表情怪异:“不受重用?这洞府清气凝炼,而且远避人烟,虽说昏暗了些,但也适合专心用功,放在哪家馆廨都是难得的修真福地,来此驻守怎会不受重用?”
“也许是此地太过清静了吧。”王氏兄弟解释说:“山中缺乏起居器物,需要翻山越岭去挑水。而且附近几十里都没有人烟,也无游宴玩乐。如果能选,谁会成天呆在山里?”
赵黍皱眉,问道:“游宴玩乐?听这话,似乎原本驻守在此的,不是你们两个?”
王氏兄弟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还是姜茹主动开口:“如今贞明侯奉国主之命,整治国中大小灵地、布设坛场,谁人驻守都要造册在桉。如果你们只是代替别人前来,尽管明言就是,贞明侯自然能够做主!”
王氏兄弟见此情形,鼓起勇气回答说:“最初奉命驻守此地的,是王钟鼎王公子。”
“池阳王氏的大少爷?”赵黍冷笑一声:“此人我有所耳闻,不学无术、暴虐成性,据说曾大肆搜罗处女,取天癸炼丹,造成多起惨桉。崇玄馆的名声,青崖真君的仙家传承,都被这等货色败坏了!”
王氏兄弟不敢应声,姜茹也不喜此人,言道:“我听说他之前闯了大祸,曾奸污了一名宗室女子。他前来驻守洞府,应该是长辈为了让他避过风头。”
赵黍脸色难看:“这种败类渣滓,还留着性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