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外,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领着另一个七八岁的女娃,一把推开虚掩的院门,让这寂静的小院里顿时多了几分生气。
少年随手将一根木制的长枪放在房檐下,直接奔去水缸旁,舀了一瓢水就要喝。
“二哥,先生说了,不许喝生水,要喝烧开的水。”
女娃在后面拽着,一本正经的样子。
“从小到大喝惯了的,别管闲事。”少年很不屑,但最终,他还是把葫芦瓢扔了回去,他才不管什么先生的话,但是教头的话,可不敢不听,他还想选入百战营呢。
“二牛,山丫,回来啦,饿了吧,娘给你们做饭。”
一个中年妇人从已经有些昏暗的房间里走出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着,而她手里拿着的却是一件青色的棉袄。
“娘,你不用这么忙的,做这活计能赚几个钱,我现在已经是新兵营的队正,每个月50个铜大钱,教头说了,等我满十六岁,就能进百战营,哪怕做最低一级的辅兵,呸呸呸,我最少也会做个一级正兵,一个月就有一个银大钱。”
少年仍是很不屑的样子,却飞快的接过那棉袄,这里面还缝了一层皮革,所以其实很沉。
“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别想着整天打打杀杀的,娘还要攒钱给你娶媳妇呢。”中年妇人笑道。
“哼!”
少年闻言,极为恼怒,一头钻进房屋。
中年妇人看着他,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眉眼间有些忧愁,从军啊,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只是这样的日子,却要比他处好了太多。
光她每日里给军械司缝制军用棉袄,一个月下来,也能攒上一个银大钱,算上当家的在磨坊做工,每月也有一个银大钱。
这里的米价又便宜,那往日里只有老爷们才吃得起的雪花盐,五个铜大钱就能买一斤。
集市上有菜有肉,割一斤羊肉,也不过十个铜大钱,若是猪肉,只需五个大钱。
这样的收入,即便不去种田,也能活得滋润。
多少次梦里醒来,她都觉得是在做梦。
“娘,我饿了,我要吃红烧肉。”猛听得闺女在撒娇,中年妇人心中那一抹忧愁也迅速散去。
换做往日,光是这句话就值两个耳刮子,穷人家家,也配吃肉。
但现在么,
“今天哪有时间,明日再作罢。”
妇人板起脸,闺女却很乖的点头,哪怕只是一个承诺,都让她开心很久。
“娘,今日先生教我们认字,我学会写我的名字了,我写给你看,周山丫。”
“女子么,无才便是德,学这些有什么用?”妇人随口道,却也斜了眼,认真瞧了一下,她不认得那是什么,但这不妨她心里有些开心,会识字的丫头,长大了也许能嫁个大户人家……
“我回来了。”
天色彻底黑透,满院飘香之时,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随后一个汉子走进小院,一手提着个油纸包,一手拎着一个葫芦,里面散发着一点淡淡的酒香。
“周大,你又胡乱花钱。”
妇人的脸瞬间落下来,很生气的样子,但自家闺女已经飞扑过去,先接过纸包,只一闻,就惊喜得直跳。
“猪头肉!我最爱吃了!”
“呵呵,孩他娘,你喊什么啊,今天发工钱,快点,一会儿我还得去上工,接下来这几天,我得住在那边了,今天回来是告诉你们一声。”
闻听此言,妇人的手不自主的哆嗦了一下,脸色都白了,只是在黑暗里,看不仔细。
“怎么?”
“要打仗了,但还有好多的麦子需要磨成面,库司的大人们说了,到时候,磨坊那边只怕要停工,所以这个时候得抓紧些。”
男人云淡风轻的说着,就坐在桌子边,微笑着看着一双儿女在那里抢猪头肉吃。
“当家的……”
妇人几乎无法站稳身体,要打仗了,她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没事,真的没事,你知道,之前连我们都去训练那个啥,嗯,投石机的玩意,说是什么预备役飞石射手,哈,那玩意可好玩了,你只要瞄准了,一锤子下去,那石头,嗯,那石头得有脑瓜子那么大,嗖的一下就飞出去了。”
“我觉得我可以去做个飞石射手……”
“爹,我也想去。”儿子忽然开口。
“去你大爷的腿,你敢,腿儿给你打断了!吃你的肉去。”男子暴躁的拍了一巴掌过去,再回头,妇人已经从屋里拿了个小包裹出来。
“咳,用不着,库司的大人安排得比你还周到,行了,我不在家吃了,马车在巷子口等着呢,别耽误了库司的大人。”
男人随意的说着,又往桌子上阔气的扔了五枚银大钱,摸了摸儿子的脑瓜皮,又捏一下闺女的脸蛋,拍了一下婆娘的,惹得对方翻了一个白眼,这才挤挤眼睛,大踏步离去。
只是关上院门,他才觉得,今天晚上的风有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