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不屑一笑,仰望着城头:“兄长啊,我远道而来,不打算迎我入城?”
“哎呀,那秦王朱谊漶……”
“兄长!你怎么也变得婆婆妈妈的?”王立打断洪承畴的话,脸上仍是不屑:“现在道歉有何用?
就算要跟他道歉,也该等到剿灭流贼,夺回西安城的时候嘛!”
“……”
这话,着实让洪承畴无言以对,却又无从反驳!
稍一细想,还真有几分道理!
可再一细想,还是不对劲!
流贼虽有数十万之众,要想攻克西安城,无疑是白日做梦!
那么,为何要放弃西安,然后再想办法夺回?
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就是胡乱瞎指挥!
不过嘛……
这个身为五省剿贼总督的弟弟,确实有些能耐,名声在外!
既然皇上下了诏令,要求听他的指挥,还是问清楚再说!
“我说弟弟啊,流贼虽将西安城重重围困,但城中兵精粮足,守个三五几月毫无问题!
那么,你为何让大军撤出西安?
为何在撤出之前,要烧毁城中之存粮?”
“我说兄长啊,你是不是打仗打糊涂了?
你和左总兵退守武关,卢总兵和艾总兵退守潼关和黄河渡口,流贼能否轻易攻陷?
如今的关中,连年旱灾,赤地千里,寸草难生!
你烧了西安城中之粮草,流贼还能到哪里弄到粮食?
他们饿极了,又能逃到哪里?”
王立连番发问,洪承畴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满脸欣喜:“莫非,弟弟在汉中留有后手?”
“没错!”
王立自信一笑,懒得再说废话,大步往城中而去。
随王立入城的锦衣卫,数量不过两三千。
然而,看到后方的五千多“铁甲锦衣卫”,洪承畴心头一阵狂喜!
这下子,彻底剿灭流贼,不再是奢望!
自从升任三边总督之后,洪承畴与流贼作战,几乎是百战百胜!
刚开始的几年,他从未将流贼放在眼里!
然而,最近的一两年,洪承畴有些畏惧了!
因为,流贼的数量,呈现出几何式的增长!
闯王高迎祥,还组建了自己的骑兵部队!
打心底里,洪承畴也想建功立业,也想彻底剿灭流贼!
但他知道,以自己手上的三万兵马,已经很难跟流贼抗衡!
跟流贼死磕,或者打败仗的结局,洪承畴自然知晓!
渐渐地,他学会了“打活仗”——既保留了自己的实力,又能“缴获”数量不等的物资,还能把流贼“请”出陕西地界!
他也知道,如果能一劳永逸地剿灭流贼,固然是好!
只可惜,不论是自己还是各路总兵,都没有那样的实力和兵力!
所以,流贼逃出车厢峡,捣皇陵,克四川之后,各路明军统帅又惧又怕,心头矛盾至极!
既想剿灭流贼戴罪立功,又怕拼光了手里的兵马,让自己失去存在的价值——朱由检的秋后算账,不是闹着玩的!
他前脚发出“罪己诏”稳定人心,紧接着就砍了凤阳巡抚,以及十几名地方官的脑袋!
如此反复无常的君主,谁不畏惧?
其实,自始至终,还真有一个人不惧!
此人,正是曹文诏!
从兵种来说,他率领的是关宁铁骑——就算打不过流贼,至少逃得掉!
从身份来说,他是王立的部曲——只要西厂不倒,他不用看朱由检的脸色!
如今,曹文诏来了关中,让洪承畴和左良玉吃了颗定心丸!
关中的包围圈,已经形成!
流贼能弄到的粮草,十分有限!
估计撑不过三个月!
再加上曹文诏的不停袭挠,彻底剿灭流贼,指日可待!
……
对于关中剿贼的形势,洪承畴信心满满,朱由检也是信心满满!
得知皇太极大举出兵朝鲜,朱由检再也按耐不住了!
以大明现在的兵力和国力,确实不宜三线作战!
但是,各路流贼,不是被围在关中了么?
在不调动关中兵马和将领的情况下,挑选一位能人去辽东的“围魏救赵”,应该能重创皇太极吧?
应该,算不上三线作战吧?
本来就是嘛,关宁军一直驻守在辽东,从未参与东南几省的剿贼作战!
机不可失啊!
祖大寿,何可纲,丘禾嘉,吴三桂……
朱由检摇了摇头。
绸缪再三,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
思来想去,一封书信八百里加急,披星戴月抵达武关!
收到信,王立再一次欲哭无泪!
恨不得,一刀剁了那个猴急的家伙!
当然,还想一刀剁了皇太极!
“围魏救赵”之计,如果策划得当,确实可以重创皇太极!
但在本质上,这个计谋是一种妥协,是一种推脱,极不成熟!
哪知道,皇太极那孙子,真的发兵朝鲜了!
早知道,那天上朝的时候,就该跟众臣一样沉默不语!
早知道,关中的剿贼形势,就不应该上报朱由检!
这下好了,引火烧身了吧!
他在信中没有明示,却表达出让自己担任“破虏总督”,统领关宁军的殷切期盼!
唉!
只要被他缠上,扔都扔不掉!
其实,我也想建功立业,我也想试着改变历史!
但是,我真的能力有限啊!
围贼于关中,确实是事实,但变数颇多啊!
如果,一不小心让流贼给逃了,我就是下一个陈奇瑜,甚至是下一个袁崇焕!
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敢去辽东么?
要是关中出了纰漏,辽东再出纰漏,我真要万劫不复了!
再说了,辽东那鬼地方,既凶险又寒冷!
打死也不去!
说不去就不去!
现在的问题是,朱由检那孩子,把我盯得实在太紧!
总得想个万全之策,暂时应付过去吧!
<!--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