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进从头到尾没有朝舞台上看上一眼,却不知道舞台上那个人视线从没离开过张进的方向。
她从头到尾都是侧身斜对着舞台正前方的观众,看着体育馆草坪西南的那个角落,台下的观众只当这是这位气质出众的女歌手的台风使然,却不知她只是在等一个人抬头。
舞台上那女歌手穿着一件玫瑰红抹胸礼服,手上戴着一对同色礼服手套,双手交叠腰间,修长的脖颈伸地笔直,明眸向西南角落瞭望,犹如一只优雅的天鹅在寻觅失落的爱侣。
女歌手自然就是梁雁冰了,看到张进没有抬头,她突然自嘲似的笑了一下。联谊之前,她不知从何处打听了张进的喜好,特意选了这首法国香颂《玫瑰人生》,她坐车五个小时前往特洛伊市最奢侈的高定服装店千挑万选买下了身上这件晚礼服,就是为了让张进望向舞台的时候能够看到稍稍惊艳一下。然而她没有想到张进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向这里看上一眼。也许他听出我的声音了吧,梁雁冰想道。
“你退学吧,一千万你拿去给家里面置一些资产,留一点给自己,去读个好一点的预科高中然后想办法出国吧。你不一定要按照家里的安排而活。”这是那个后山的夜晚张进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话张进头也没回就走了。一千万,对于一个普通的科林斯市民来说,是一百六十多年的工资,对于梁雁冰全家来说,是三十多年的总收入,张进眼睛都没眨下就转给了自己。梁雁冰当然知道张进不可能对自己有什么感情,作为一个从小到大被很多人追求过得女生,他知道假如一个男生喜欢自己的话,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都会出卖自己,然而她在张进脸上从没发现过那些异样的情愫,张进看着她时的神情和看着后山的长椅是完全一样,那种完全一视同仁的态度让她真的怀疑自己在张进心里的地位就和那条长椅不相上下。她想不通,难道是自己不够好看吗?可是体育馆里沸腾的人潮显然不会这么想。难道是因为自己被沈之文…可是他好像完全不在乎这件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有这样一种直觉,张进什么都不在乎。
张进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自己曾经被沈之文强迫,也不在乎自己精心营造出的惊艳,他不在乎那笔无数人可以为之追逐一辈子的财富,也不在乎为自己复仇这件事情,这就是梁雁冰作为一个女人的直觉,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可是张进做这一切,抢劫开拓者,炸死史密斯,间接杀掉沈之文,他做这一切是为什么呢?
这一切只是为了好玩,张进只是觉得做这些事情挺有意思于是他就做了,这是梁雁冰永远也想不到的。
优雅的女歌手按着礼服抹胸施施然行了一礼,然后黯然地退下了场,留下无数个看着她的背影如痴如醉的观众。
整个体育馆都因为她的离去停顿了数息,数息之后,灯光师才记起自己的工作,接着欢快的舞曲重新响起,联谊会才恢复它的节奏。
一个又一个的节目纷至沓来,张进却逐渐丧失了兴趣,他闭上眼认真体悟着体内磅礴的力量,试图引动下一轮血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