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世界最后的浪漫篇章发生在人类对于地球还保留着最后一点朦胧之感的十八世纪。彼时,轰轰烈烈持续三百年的地理大发现运动刚刚过去不久,每一块大陆的主要港湾都停满了人类野心勃勃的船只,仅剩的尚未探索的海域和岛屿在最后的时刻给人类献出了《金银岛》和《加勒比海盗》的故事,但也仅限于此了。当人类了解了地球的每一个角落,世界上再也没有想象力生存的土壤。
当远方再无地平线,幻想的女神只能够在托尔金虚构的中土世界、洛夫克拉夫特笔下的克苏鲁故事集和乔治R.R.马丁冰与火的世界里毫无尊严地卖弄自己的风情了。
寂寞的宇宙曾令人类那么苦恼,毫无秘密的地球让人类无聊地发疯。所以人类做出了种种努力试图在浩瀚无垠的星空中寻找地外生命的存在。但是发往宇宙的旅行者金唱片如同毡毛掉进了浩瀚的大海,霍金教授为未来时间旅行者召开的派对根本无一人出席,费米随口提出的悖论让人类对于宇宙存在其他智能生命的论断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沉默的宇宙太令人绝望了,无数的人类都在生命中的某个时刻这样想过。
直到地球被掰成碎片扔到荒原。
荒原不寂寞。
这是进入荒原第一个千年里的人类就已经发现的事实。荒原上存在着人类以外的文明。这些文明有的比人类落后数千年,有的则强大到人类根本提不起与之为敌的勇气。
当第一个千年结束,第一支充满敌意的文明踏上人类国度的土壤时,屠杀开始了。
一边倒的屠杀。
人类动用了曾被视为潘多拉魔盒的核武器,却依然被敌人的大能轻易接下,人类视为骄傲的战争机器在敌人压倒性的力量面前脆弱地如同出生的婴孩。恐怖的核之花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绽放,却依然没能阻挡敌人挥舞着的屠刀,人类如同被丢进兽穴的羊崽,被撕碎被肢解,七十多亿的人口在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骤减到只剩三亿。人类,眼看就到种族灭绝的关头。
直到,第一批人类进化者出现。
人类在生死存亡的危机面前被激发出了全部的潜力,一个又一个足以写入史诗的英雄在最后的关头密集出现,犹如夜空中接连绽放的烟火,闪耀了整个荒原,史诗英雄们花了三千年的时间将敌人彻底击退回荒原的黑暗之中,拯救了倾颓之际的人类文明。是故,人类在荒原上度过的第一个四千年,被称为史诗纪元。
如今,人类在荒原上已经呆了两万八千个年头,终于明白了曾经那个想象力匮乏的地球是多么令人怀念。荒原上残酷的竞争让人类的血性被完全激发,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被暴露地愈发明显,天赋低微的供养者们成为了日夜服务天赋者们日常生活的机器,以任何能够想象出来的方式满足着天赋者们的一切欲望。而没有任何天赋的奴血者们则彻底沦为了可以随意宰杀的牲畜,在荒原上的地位甚至连一条品相出色的狗都不如,被当做货物在世界各地倒卖。
在荒原,比你高一个级别、甚至半个级别的人就可以轻易决定你的生死。
而如果遇到那些高入云霄的大人物,普通人往往还没说话就已经在恐惧中晕厥了。
比如现在的黑发女郎格罗瑞娅,就像一条被烫开了的死猪一样倒吊在百货商店的顶层。
倒吊着的格罗瑞娅全身一丝不挂,惹人犯罪的身材暴露无遗,如果那些平日里色眯眯的商场买客们看到女老板格罗瑞娅此时的情景,想必都会鼻血狂流。
一丝不挂的格罗瑞娅旁边跪着她两个战战兢兢的员工,两个员工一个高一个矮。此时,他们看着坐在藤椅上的一个女子仿佛看到了恶魔。
“把她弄醒。”坐在藤椅上的女子穿一条朴素的绿色吊带碎花长裙,一头瀑布般的长发随意地披在吊带下的雪白香肩之上,看起来就像旧世界里初长成的邻家姑娘,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的芳香。她轻轻缓缓地对两个员工说:
“你们两个,负责把她弄醒。谁先弄醒她,谁就可以活着。”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地好像小学里批改作业的女老师。
没过多久,格罗瑞娅在冰水、钢管和打火机的多重夹击之下终于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