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括合打的背后,乃是中都赫赫有名的后妃家族唐括氏。
早年完颜氏尚在东北内地渔猎的时候,唐括部是完颜部的重要盟友和邻居,两族世代通婚。大金的景祖皇帝完颜乌古乃、太祖皇帝完颜阿骨打、太宗皇帝完颜吴乞买、海陵王完颜亮,都以唐括氏族女为皇后、为贵妃。在外朝,又有唐括辩、唐括安礼、唐括贡等族人历任丞相、节度等高官。
近年来唐括氏在后宫的地位有所衰退,连带着在外朝的势力也受牵连。所以唐括合打才会主动外放出任都统,试图在疆场有所成就,转而支撑在中都的族人。
但他这样的贵人,从呱呱坠地就锦衣玉食,早就把祖上的弓马本领抛到了九霄云外,哪里是能打仗的?
自铁瓦敢战军北上,虽没有与蒙古军正面厮杀,却也好几次遇得兵荒马乱。没到关键时刻,唐括合打先自胆怯,从没有身先士卒过一次。如此一来,将士们对他全无敬意,他也全然谈不上掌控军队的指挥权了。
好在这等人物,恰是杨安儿所需要的。无论心中对他多么鄙夷,杨安儿在面上始终奉承,将唐括合打抬得甚高。明明两人是正副都统的关系,杨安儿却待他如待上司一般。
时间久了,唐括合打便安心做他的都统,应付官场上的往来,鲜少直接插手军务。
这会儿唐括合打忽然跑来发号施令, 还摆出一副官威赫赫的架势,必要迫得杨安儿听从, 实在是近来少见的情形。
杨安儿的不满神色一闪而过, 并没有过多流露, 但唐括合打立即就注意到了。
他虽不擅长领兵,却擅长做官, 在察言观色上头,本事非凡,于是立即就知道, 自己多半是给杨安儿添了麻烦。
当下他向前几步,将躬身施礼的杨安儿扶起:“安国贤弟莫要多想。这件事情,其实出于我的私心,算我向你求助。”
“都统说得什么话来?上司一声令下,为人下属的咄嗟立办, 哪里当得上求助二字?”
“唉, 贤弟, 你听我说来, 这其中,有个缘故。”
“都统请讲。”
原来近年来,朝廷北方防线的兵力愈来愈捉襟见肘, 不断从河北、中原抽调人马、将官前往协防。结果野狐岭、密谷口两处惨败,葬送了数十万兵,没于军中的节度、防御、刺史更是不计其数。
只在河北东西两路, 就有数以百计的文武官职出缺。这一年来,朝廷都以他官权摄, 勉强裱糊着局面。
比如保州的顺天军节度使, 如今是河间府判官梅只乞奴在代理, 雄州的永定军节度使,则是保州录事伯德张奴兼管着。乃至河北东路都总管府,干脆就由新任按察转运使的渤海人高锡出面维持。
严格说来,从雄州到安州这一带, 地位够高而权柄又名正言顺的官员, 竟只有两个:一个是铁瓦敢战军的都统唐括合打, 一个是安州刺史徒单航。
这两人都是中都赫赫有名的大族出身。而唐括氏早年以后妃家族著称,近些年来风头却被徒单氏的太后、皇后们压得飘摇, 两个家族的关系甚是微妙,时有剑拔弩张。
去年起, 徒单航在安州, 藉着朝廷在各刺郡组建都军司的命令扩张实力,明摆着是想凭此更进一步,图谋调任保州顺天军节度使。唐括合打看在眼里,十分不快。
平日里唐括合打身在涿州,没办法直接影响到徒单航的谋划。但眼下出了这样的事,他身为铁瓦敢战军的都统,却有调动兵马诛杀匪人的权力。自家先得一功,然后在上奏文书中额外落一笔……既显示了自家忠勤,也能给徒单航泼一盆脏水,栽上怯懦无能的罪名。
“安国贤弟你想,如此公私两便,岂不妙哉?”
公私两便?
你这么匆匆赶来传令,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要务,颇吃了惊吓。结果就这?
这昏谬之事,你竟好意思当着我的面说出来?难道还真把我当成了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