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关注着跟随阿鲁罕去往港口的十余名青壮,问他们怎么还不回来?死了还是活着?
有人问,这会儿占据屯堡的兵马是哪一路,怎么如此凶恶?刚才吐鲁家的傻儿子在门口拦阻,被打得脸都歪了,五官咕嘟嘟冒血,怎么是好?那支兵马占了大半个屯堡,把术甲家、女奚烈家等好几家人赶了出来,接着怎么安置?
阿鲁罕倒是不慌不忙,一一答了。
他告诉众人,青壮都在码头干活吃饭来屯堡的兵马乃是新任节度使的麾下吐鲁家的傻儿子自己作死,救不回来就死了吧术甲家和女奚烈家的人更别抱怨,反正家里也没啥值钱的,随便找个空屋子凑合下。
待到众人纷纷点头散开,阿鲁罕又点了数人,让他们跟着自己到院子里。
数人入来,他劈面一句:“这新来的节度使闹不清局面,咱们的机会来了!”
“大哥说得什么?”
“这位郭节帅率领大军南来,约莫是与莱州那边的贵人有什么牵扯,所以竟然没人出面奉承,也没人支应物资。不过,这郭某人是头过江龙,手里有兵又有粮,所以全不在意。他直接下了令,让我出面,带人三天之内修复港口设施,以供后继的大批粮船靠泊”
“这如何做的成?咱们屯堡里只剩下三十五户了,还大都是老弱病残,莫说三日,就是三年也”
“蠢!”阿鲁罕啪地一巴掌,狠狠打在这人的后脑。
“你想,按照早年间统军司、兵马都总管府手里的簿册,莱州这里,是有一个把鲁古必剌猛安,外带下头十五六个谋克,对么?”
“按大定十五年的说法,十七个谋克。”
“那就十七个你别打岔!早年间如此,但现在呢?”
阿鲁罕问道:“现在莱州境内,带着亲管猛安称号的有多少?带着亲管谋克称号的又有多少?”
“这两年签军太多,朝廷又不给钱财赏赐,只拿不要钱的官位扔下来蒙人。阿猫阿狗从军,便得猛安谋克的官身,甚至只在地方上屯田的,也动辄赐个猛安谋克。我估计,这会儿莱州城里怕没有十个猛安,百个亲管谋克。若在益都那边军队里的儿郎被放回些,猛安还得多十几个,谋克多百个不止。”
“对了!”阿鲁罕抬起右手,食指和拇指一搭:“所以说,咱们这个谋克,其实没啥地位。我这个亲管谋克,咳咳,也是个穷苦人,地位更是比蚂蚁都不如!”
“大家都穷苦,也不见得阿鲁罕大哥你更穷些。不过,那又如何?”
“咱们知道其中的情形。这位郭节帅初来乍到,却没明白莱州的局面,约莫他只照着旧年的簿册,把我当成了那种手里有实权的谋克所以他才下令,让我出面招募人手,去替他修建港口。”
“那不是完了?我们哪来的人手?三天后干不成,岂不是要杀头?”
阿鲁罕长长叹气:“郭节帅说了,凡是去干活的,不拘多少人,都管一顿饱饭!”
“什么?”
“去干活,有一顿饱饭吃!哪怕上千人也一样!而这件事郭节帅交给我了!”
阿鲁罕拍了拍自家胸口,咚咚作响:“也就是说,有没有饭吃,谁有饭吃,我说了算!这世道,谁不想有口饭吃?藉着这个机会,你说咱们能不能把逃散到各处的编户齐民和驱口们,召回来?”
同伴们无不喜笑颜开:“原来如此!好啊,好啊!”
阿鲁罕重重拍了拍大腿:“那就各自去办事!现在就去,不要耽搁!”
他站起身,一一点着自家的部下:“你去海仓盐场那边,你去纯化镇,你去博昌镇,你去过乡那边!你们就说,新任节度使派了我,阿鲁罕谋克总领修缮港口道路之事,并负责发放口粮!我要壮丁一千人,本谋克的人众优先!你们几个,每人负责两百五十名壮丁,让他们明早,不,最好今晚就全都到海仓镇来!”
朝廷迁徙女真于中原、山东以后,颇多贫困者,甚至有鬻妻子、卖耕牛来弥补军籍战马不足的。
所以世宗皇帝在日,曾多次下令,将猛安谋克户中成丁者签入军籍,月给钱米养着,让他们做些修桥补路的事儿。
阿鲁罕的部下们,对这一套并不陌生。当下人人欢悦,兴冲冲地各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