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几年里,朝廷施政混乱,给了地方势家强豪们愈来愈大的行动空间,朝廷愈是收缩,他们愈是伸展,而一旦伸展习惯了,便容不得上头派一个人来压制。
此前听闻说,新来的节度使是靠着中都政变时杀人如麻起家的,本来是个北疆的寻常武人,一步登天而至从三品大员。所以众人都有共同的想法,打算在政务上给节度使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治理地方军政与边疆军中无脑厮杀大不相同。
却不曾想,这节度使甚是厉害,他南下前就调集了足够的粮秣,在海仓镇不仅不狼狈,还大胆地放粮,用了数以千计的驱口百姓替他干活。而且,他还凶狠异常,随随便便就杀了山东的按察使
看来真是北疆武人出身,不懂规矩的!这样的人,无论在朝廷,还是在地方官场,恐怕都混不久,很容易被同僚整下台。可是身在此人治下,若不低头,当场就要吃大亏!
所以,原本聚集在莱州掖县观望风色的众人,才脚底生火一般狂奔来此,务求将这恶虎安抚得舒坦。
这会儿终于听到郭宁提起此事,好些人忽然间浑身出汗,纷纷去看观察判官路钧。
路钧腿脚不是很活络,走得有点喘。
他一边喘着,一边笑道:“是,我们都听说,节帅从中都发来的粮秣物资,这两日将从海路抵达莱州。不过,呵呵,请节帅莫要嫌弃,地方上凑出来的虽然不多,却也是我们一点小小心意。船队就算来得晚一些,有我们在,断不能少了节帅和将士们的供给。”
郭宁摇了摇头:“粮秣物资,总是越多越好。你们的物资,确实帮了我大忙。”
这么说着,他带人打过最后一个弯,绕出高坡林地。
随即众人便看到,一支大军,正在列队。
至少五千人!
有为数不少的骑兵,步卒携带的装具很多,刀枪武器俱都精良。许多人的甲胄打着包裹,背在身后,而头上带着片甲头盔。在军阵上方,不下百面各色旗帜猎猎飘扬,可见各行,各队都有专属的旗帜。后方的海边栈桥上,还有士卒下了船,正在急促号令下向本队旗帜的方向行军。
到达将士们旗帜下方的将士们大都坐着,彼此谈说着,有人试着站起,然后又晃晃悠悠跌倒,引起旁人的哄笑。
但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身份。这些将士们手持武器的姿态,那种在军队里自如而放松的神情,能够让所有人确认,他们是久经沙场的、能打硬仗的强兵!
就在一行人惊骇的时候,海塘边缘放哨的士卒见到了郭宁。
他立即奔往军阵前方,向负责指挥的军将禀报。
随即军将发令,鼓号隆隆。
鼓声响罢,数千人轰然起身。
这一下,没有人再摇晃,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人走动。数千人的姿态,便如一人,而这种整齐划一,本身就蕴含着极其可怕的威慑力。这样的军队,在场众人根本没有见过!
郭宁转过身来,看着路钧等人,微笑道:“真的,各位的粮秣物资,帮了我大忙。这第二批的船队,并没有运来粮秣。我手头,也实实在在没有粮秣,只有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