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如今赶赴龙渊所谓何事?”
李棠觉得大世子不会特意邀请此人前往龙渊只为赴一场家宴。
“巧合罢了,前几日我遇见他,就随手给他发了一封请帖,至于何事……”
他思考了片刻。
“我将他从黑牢内捞出来后,随手将他打发回老家县城做了一个衙役。
据说他家乡闹了灾害,作物颗粒无收,县衙开仓赈灾结果不少富农地主也争先要那一口紧缺的救济粮。”
李棠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寻思道:“听说咱们大封有明文规定,赈灾的粥棚需立快而不倒。”
“奈何僧多粥少,饱僧踢开饿僧,无人愿意吃亏,贪念无穷无尽。”
大世子耸肩道。
“他来龙渊难不成是找州府的大人们主持公道?”
李棠推测道。
“应该是吧,只可惜真能主持公道的人已经卸任回京了,至于翁大人……”
大世子唏嘘地摇了摇头。
“他是一位好官,但也是一位彻头彻尾的老官。”
此话一语双关,所谓的好官为国为民,翁书明自然问心无愧,然而老官是要结党善终,好为自己留条退路。
况且他与郭仪甫还有一处不同,郭仪甫乃是京官外调,他自然能够以“虽千万人吾往矣”之决绝而无后顾之忧。
但翁书明则是地方官,上有老下有小,家族亲缘的势力以及各方亲朋好友的人情关系甚是盘根错节。
剪不断理还乱,他做事不可能不计后果,必须权衡好各方关系。
就拿赈灾之事来说,那帮富农地主之中没准就有翁书明关系网中的成员。
他倒是能口头上警告一二,甚至写一封檄文声讨该不义之举,但也仅此而已。
许贤芝这番上州府告状,估计只会无功而返。
“读了圣贤之书而无圣贤之能,这样是否也算悲哀?”
李棠稍稍怅然道。
“他已经无悲可哀了,不过他最近似乎在看兵书,打算投笔从戎。”
“投笔从戎?如今天下太平他该投哪去呢?”
李棠故意说道。
“谁知道呢?没准……不对,棠弟,你心里应该有数,这天下真的太平吗?”
李辰罡深深地看着他。
“所见歌舞升平,哪管阴沟浮尸?”
“既然你都清楚,那大哥我就放心了。”
李辰罡举杯示意,李棠与他碰杯对饮。
宴会结束,李棠拖着醉意朦胧的身躯回到斋云院。
抬头仰望,月明星稀,这明月也真该死,遮蔽了漫天星辰,皎皎何其虚伪,诓骗世人以为是众星拱月?
可这便是大封的盛世啊。
第二天,李棠外出前往秦氏义庄。
如今他的专属马车已订制完成,大世子李辰罡代伯父临渊王赋予其名为“云麟马车”。
马车装饰以云纹,车辕处的造形特意打造成两头麒麟,以银色为主色调,气质脱尘飘逸。
李棠亲自驾车出行,这次也是云麟马车的初驰。
夹道行人纷纷避让,他们看到了车身上临渊王族的徽章后,开始争相称赞马车造形之不凡。
喧哗的谄媚之言多少传入了李棠的耳朵,但他并未理会,神色寡澹。
抵达义庄大门前,离早已在此等候。
时值八月半,气候虽已流火,但秋老虎猖獗依旧,高温时常盘踞于龙渊。
结果离却将自己裹得无比严实,黑袍子、纱斗笠,四肢躯干乃至面容,可谓天衣无缝,活像一位采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