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医院寂静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苏素静静坐在床边，寸步不离地守着昏迷不醒的仲鸿。

她想，她一直都错了，她应该在一开始就要立即找到他，陪伴他每一个日夜，不然他也不会一个人绝望地走向死亡。

苏素怕了，她现在一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就是仲鸿躺在血泊里生命垂危的模样，那血似乎浸染了她的世界。

而且在白日，苏素亲自帮男人擦身时，发现了他掩藏在衣物之下的累累伤痕，酸涩的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原来他一个人的时候，都是这样伤害着自己的吗？苏素的手抚过他的每一寸伤口。他的惶恐，他的不安，他曾经的抑郁，他曾经自我厌弃，都能从她的指尖传到她的心里。

这是他的所有，她一直想要知道的，在二次元的彼端，那人真正的生活。

第一次如此残酷地摆在苏素面前。

这时苏素才明白，他们初见时，他说的那句再见，原来真的是永别。

他一个人绝望地快要死去，也不愿开口试着问问她，听听她的答案。

无论你是什么样子，她都是愿意的啊！

清冷的月光洒进病房里，只有这黑夜，只有这繁星，只有这月亮，也只有苏素，只有他们知道苏素的答案。

夜风微微吹动素色窗帘，无声倾诉着世事的无常。

在病房里，女人扑在男人颈边，哭的撕心裂肺，“你醒来好不好，醒来啊，三三不会骗我的，它说你能醒，既然没事，那就快醒来啊!你难道不知道我会伤心，为你担心吗？”

然而回答她的依旧是凉彻心扉的寂静，苏素静静趴在仲鸿床头，眼里毫无焦距，不复最初的灵动，茫然绝望。

……

生命的终端是什么，看着眼前的一片虚无，仲鸿忍不住思考着。

就像是这样吗？彻底地与世隔绝，被困在虚空里，不见天日。

这就是死亡，无声无息，漫长得看不到终点。

那么最后是他习惯了无尽黑暗，还是被黑暗吞噬？

仲鸿低头看着自己身下完好如初的双腿，眼底薄凉，也只有这种时刻才会感知到它的存在。

纵观四面八方都是如出一辙，黑雾沉沉，根本就没有路。

迷惘，来得如此突然，这就是他所追求的死亡，追求的解脱，换来的无穷尽的孤独？

如果是这样，他宁愿苟延残喘地活着，至少还能再看她一眼。

“人类，想重生吗？”

一个邪恶魔魅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喃，言语间充满蛊惑。

“我不仅能让你复活，还能让你的腿完全恢复。”

“你有什么目的？”仲鸿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冷静地问到。

“借我你一半寿命。”

黑雾不断翻腾，唯有嵌在其中的一双血瞳，里面跃动着贪婪的光芒。

寿命，呵，从他选择死亡的时候，他已经没有那玩意儿，对方来意十分可疑啊。

“我拒绝。”男人毫不犹豫地回答到。

“什么？为什么？你难道不想再看到你的爱人吗？”

它的声音里充满着不可置信，一时间竟有些尖锐刺耳，蛊惑的意味散去，多了些许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