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秦韬等人走后,张若鸿才放下了悬着的心,出声对那姑娘道。
“不必多礼。”女子收剑转过身来,问道:“不过敢问两位少侠是何人,为何会被魔教之人追杀至我慕容山庄?”。
张若鸿和步凡对视一眼。方才他们听秦韬猜测这女子是慕容山庄的大小姐慕容岚,那么便应该是友方了。
“我们是崇山弟子。在下张若鸿,这是我师兄,步凡。”
张若鸿报了名字,从衣间取出之前薛中山交与他的令牌递给女子,道。
后者接过令牌一看,对着他们不由惊道:“你是张若鸿?!你们是崇山弟子?我听说崇山不是已经……咳,那个我是慕容岚。”
慕容岚报了姓名,将令牌递还给张若鸿。
张若鸿接回令牌,动作间又扯到了背上的刀伤,不由皱眉。慕容岚注意到那鲜血淋漓的伤口,急忙道:“你受伤了!看两位少侠路上一定经历了不少波折,快先随我回庄里先治伤吧!”
张若鸿他们本来就是要前往慕容山庄,便就应下了。一行人来到山庄后,张若鸿和步凡先被安排了两个厢房休息,请了庄里的大夫治伤。而这边,接到消息的慕容山庄庄主,现任的武林盟主慕容项匆匆赶到了张若鸿的屋里。
“你就是……张大哥的儿子,若鸿?”
刚刚包扎好伤口在床上闭眼调息的张若鸿听见有人唤自己,睁眼一看,就见门口踏进一个衣冠整齐,眉目严朗的中年人。
“您是……慕容庄主?”张若鸿见到来人急忙起身行礼道。
慕容项见他开口,哈哈一笑走近,虚扶了一把张若鸿,看着眼前的少年道:“当年张大哥一事我一直痛憾于心,却没想到你竟然还好好地活在世上,还已经长得这么大了!看这眉眼,还真有点你父亲当年的影子……张大哥若在天有灵,会感到欣慰的……孩子,这几年,吃了不少苦吧。”
“让庄主担心了。幸得师门育我护我,若鸿才能活到今天。”张若鸿直起身来淡淡一笑,却未抬眸,努力藏起眼中深处的一抹苦涩。
“此次晚辈前来,是有一事想求问慕容庄主……”
“叫什么慕容庄主,我跟你父亲也曾算生死之交,你就是喊我一声世叔也不为过……”慕容项说着微微一顿,咳了一声正色道:“你来,可是为了崇山?放心,我身为慕容世家的家主,更是武林盟主,崇山一事,我一定会为你向那魔教讨个公道。”
张若鸿摇摇头,“不,崇山之仇我定要报。但我今日前来,是为了《悬世宝典》的下卷。”
闻言,慕容项微微讶异。他原本以为张若鸿和他师兄前来是同那上清观的人一样,因为门派遭难来他这寻求帮助,可没想到却是因为宝典下卷之事。
当听闻魔教攻上崇山是为了张乔那尚在人世的儿子时,他惊讶之余,自然也想到了那曾在张乔手中,却因为张乔夫妇之死而失踪了的宝典下卷。慕容项一直对于当年被玄天宗从自己手上抢去了上卷一事耿耿于怀,失去了那本绝世功法的遗憾和耻辱时常缠绕在他心头。如今若能得到下卷……
略微思量,慕容项拉着少年坐下,压低了声音对张若鸿道“宝典下卷,在你手上?”
张若鸿道:“不,当年父亲将下卷藏了起来,只留下了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听见宝典不在张若鸿手中,慕容项心中微微一落,却听还有线索,便急急地蹙眉问道。
“慕容庄……世叔您,不知晓此事吗?”见慕容项一副不曾知晓的模样,张若鸿心中微微疑惑。按理说,当年,是慕容项和父亲一起寻到的宝典,一人手持半卷。他以为慕容项也许能知道一些关于宝典线索之事,可现在看来,他知道的未必比自己多。
“你说,是什么样的线索?”慕容项摇摇头,催问道。
犹疑了一下,张若鸿将自己包袱里一个机关盒取出来,打开后,将那盒中剑谱里夹着的两张纸递给慕容项。
后者接过立即细看了起来。
“六玉启悬世……看来,是要集齐六个玉石才能得到宝典下卷。想不到张大哥藏得这样细。”
“是啊。”张若鸿点点头应道,拿出赤云剑剑佩——那个打着红绳结的玉环给慕容项看了看,道:“当年父亲知晓玄天宗会针对宝典下卷有所动作,便费了心思将下卷先藏了起来。谁知这一藏,就是十年。”
这首诗文所示藏玉地点有些能看懂,有些却不知所云,慕容项放下这张纸,又看了看那张更是不知所指的地图,心中半点头绪都没有。
“张大哥果真心思细腻。除了崇山,百草谷,碧云池和藏龙谷,剩下两个地点还有那张图,我是半点头绪都没有。”慕容项合上纸,叹了口气,抬眼看着张若鸿说道:“不如今晚先将这两张纸给我,我再好好研究一番。我的阅历毕竟比你多,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你和你的那位师兄也有伤在身,不如就先在我这庄里养几天伤。这些事,先从长计议。若鸿你觉得如何?”
“……也好。多谢世叔。”
……
金陵碧落阁,一处装修清雅的院子屋内,百晓玉正蹙着秀眉,一勺勺地将眼前碗里的药汤送进嘴里。
“姑娘,城里苏记的蜜饯买回来了。”紫荼拎着一个食盒进了门,将那蜜饯拿出来放在百晓玉面前,劝道:“看姑娘每天吃这些苦药汤,咽不下去还要拿蜜饯去苦味继续喝,我都有点于心不忍。”
“我身子弱,若是不喝这些汤药,怕是什么小毒小病的就要了我的命呢。”百晓玉放下碗浅浅笑道。
她看着此时穿着一身新衫紫荼,笑意渐浓:“这身衣服你穿着可合适,若不合适还能叫他们再改改。”
“不,很好。多谢姑娘如此为紫荼着想。”紫荼笑着回应。她被百晓玉从人贩子手中救下,进碧落阁时没带什么自己的衣服用品。百晓玉前段日子奔波了些,这几日“安逸”下来,便帮她将四季衣裳,平日用品都置办全了。她如今身上这件衣服的料子还是中等人家小姐才能穿的织云缎。
“不必谢我。你既跟了我,我自然不能委屈你。”百晓玉柔声说着,“你先下去忙吧,我把这药喝了然后自行午睡一会就好。”
“是。”紫荼应道,退了下去。这几日她也了解百晓玉的习惯。百晓玉喜欢独处,不喜人在眼前晃悠。
待紫荼退下,百晓玉打开了蜜饯盒子,拆下那包着蜜饯果子的油纸,从案前拿出一瓶药水,用笔沾了沾,将那水抹在油纸上。然后便把油纸放在烛火下仔细地看。
映着火光,那纸的中间涂了药水的地方出现一行小字——“张若鸿二人安全抵达慕容山庄。另,楚燕出现在慕容山庄附近。”
百晓玉看完,便将纸烧了,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他还是平安的。
只是一瞬,那才舒展的眉便又蹙了起来。纸上后半句说楚燕也去了慕容山庄。楚燕是江湖中有名的神偷,踏雪无痕的轻功乃是天下第一,翻梁越墙,夜行几里都不在话下,人称“梁上燕”。张若鸿他们刚到慕容山庄,这个时间,他也去那儿做什么?
待火光燃尽,纸化为飞灰,百晓玉将桌案整理好,又重新拿起了药碗,看着那黑褐色的药汤,轻轻叹了口气。
楚燕的事可能要留意一番,不过现在令她头疼的却是眼前这碗药。
这是补身子的药。原本她不用这么每天都喝,但最近风波不断,师父还在魔教手中,张若鸿也还在被追杀,她本就不会武功无所助益,更不能让自己这副身子再出什么事。
闭眼深呼了一口气,百晓玉将药碗端起一饮而尽,然后赶忙拿了颗蜜饯放进嘴里。
舌尖的丝丝甜意微微消散了那药的苦味,却没化开佳人心里的苦涩。
百晓玉又拿起一颗蜜饯,却不吃,而是看着,眸色忧忧。她从来都不喜药的苦味,每次喝药时,她都会闹一闹,就要师父拿蜜饯哄她才喝。
虽然百晓玉一向成熟知礼,但在那个时候,她偏就喜欢闹。肆无忌惮地任性撒娇,是因为有个人,愿意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