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过去，

赵恭灵徐徐睁眼，瞳中一道金光绽放，又立即收敛。

“阿弥陀佛。”他道一声佛号，释一声叹息。

小和尚身形晃了几晃，面色苍白，

孔无寻心道果然如此，面色淡然。

赵恭灵动一动脖子，道一声“收”，悬于他头顶的一文钱停止压制，落入他的手中，附体的巨蟹珠也离体，重新加入星宫珠的阵列。

他看向老和尚的身体，这具已经失去灵魂的肉体，仍然散发着祥和与慈悲。

“我师父呢？”小和尚问，明已知道结局，却仍怀揣着一丝不可能的希望。

赵恭灵一指自己：“他在这里。”

“他死了吗？”

“与我共生。”

闻言，孔无寻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赵恭灵道：“你师父虽不能称大师，但舍身度我，令我敬佩。我不杀他，而会让他用最直观的感受，来明白他十八年来有多谬误。”

“你凭什么这样说！”小和尚大喝道，恶狠狠地瞪着赵恭灵。

“凭他错了。”赵恭灵神色淡然，“他犯了经验主义错误，钻入牛角尖越走越深，我的每一步的用意，都被他揣摩向更恶。”

“十八年前，我不愿伤人主动退让，他却自损十年功德压我。我画地为牢自封于荒野，以免坏人道行，碍人成佛，他却再折寿十年度我。

十八年来，他炼我法宝，绝我修行，而今更是舍身度化，一切只因为他认为我是个天生的魔。”

赵恭灵说着，缓缓摇头，道：“只识表象，不辨本质，虽有舍身除魔的高风亮节，却非能够成佛的得道高僧。”

“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杀你！”

“我也没有想过杀他。”赵恭灵淡然道，“何况，他不杀我，是想度化我入佛门，成全他的功德。我不杀他，却是为了让他明白他走错了道路，辩清何为正途，何为真佛。”

他说着，自嘲地笑了声：“我虽不喜佛，但不知为何，我天生就有这种迷之自信。自信我比你们更懂真佛。”

小和尚半天说不出话。

许久，他捏紧拳头，认真说道：“总有一天，我会找你，为我师父报仇。”

赵恭灵一挥手：“不送。另外，你师父的身体，就放我这里。我有玉净瓶，能保他肉身不朽。”

“……多谢。”小和尚停下走向老和尚的步伐，对赵恭灵深深一鞠躬，再看老和尚一眼，强忍住泪水，转身快步离去，却又突然折回，跑到老和尚面前，仔仔细细地为他整理好衣冠，小声对他说道，“师父父，你等着，在我折寿完死掉前，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他说完，又就着朦胧的月光与星光，念念不舍地看了好一会儿老和尚，终于一狠下心，步伐坚定却又背影略显仓皇地离去。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更没有半途折回。

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深沉夜色中，赵恭灵挪移目光，看向孔无寻。

孔无寻的身体，变得有些微黯淡，或许再待些时日，他的灵魂便会黯淡到遭遇不可逆性损伤，倘若再严重些，甚至会稳定不住形态，在浊世的重压下直接消散。

到那时，就是标准的魂飞魄散，闯地府也救不回来了。

“我的猫还定着呐？”赵恭灵问。

“要解开吗？”孔无寻反问，走到被他在与小和尚比划前扔地上的黑猫身前，弯腰将她捡起。

赵恭灵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定着就挺好，不然它肯定要肥猫骑脸。”

孔无寻点头，把还在定身状态的黑猫丢给赵恭灵，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