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为例。”羽菲接过匣子收紧袖中,微微颔首,便往车队前头走去,留下礼部尚书为那句下不为例怔忪。
羽菲带着车队走到北门的时候,遇到了前来相送的卫子尧。
羽菲身上久病未愈,坐在马背上没什么精神,是朝言眼风一扫看到了城门旁停着的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挑起的车帘中,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来,于是催马快了几步,来到羽菲身边向她示意,羽菲转头看去,果然见卫子尧冲她点了点头,于是羽菲罕见的勾了勾唇,也回了他一记颔首,便目不斜视的出了城门。
“先生,咱们直接往汉国走么?”出了城门,朝言走在羽菲身后半步的位置,轻声问道。
“先去小泉,总得见见楚朗才是。”羽菲目光茫然的看着北方,缓缓说道,“再说,谁能确定,我们不在燕国的这段日子,北境不会发生异变?”
“使臣?!”副将眉头皱的更紧,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规矩,可这种时候突然跳出来的使臣,何其蹊跷?所以他虽然没有让身后的弓箭手放箭,但一直处于随时可以攻击的状态。
对面的楚豪沉默的看着那辆马车往对面而去,车旁招展的旗子上绣着斗大的一个使字。
“大王什么时候派了使臣去汉国?”眯着眼睛看清那队马车的来历,青云攥紧缰绳,胯下骏马踢踏几步,走近楚豪,青云才低声问道。
楚豪却只是盯着那辆打头的马车,眉头越皱越紧,终于一提缰绳,沉声对青云道,“不得轻举妄动!”言毕夹腿,赤纹马疾驰而出,直向对面汉军而去,青云还来不及阻止,也无法跟随,只能耐着满心焦虑,让身后诸将稍安勿躁,原地待命。
那队马车在汉军军前二丈的位置停了下来,这是一个很微妙的位置,进可攻,退可逃,能给你的敌人最大的安全感,降低他的防备心,却又不能完全打消他的疑虑。
“严将军,一别多日,可无恙否?”打头的马车里传来嘶哑低沉的声音,说不上好听,甚至可以说是难听的声音,然而在寂静的沙场上蓦然回响,让人顿生一股壮阔沉稳之感。
“我道是谁,原来是羽先生,别来无恙。”严尤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然而抬手抱拳,做足了礼节。
“早就听闻汉军勇猛非常,从前还不觉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羽菲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来,悠悠的嘲讽严尤竟用人质威胁楚豪。
“先生过赞了,本将自有本将的考虑。”严尤面色不变,看着那辆马车从容说到。
“我奉吾王之命,往汉国行使,为的是两国邦交,天下苍生,怎么将军,要加以阻拦么?”羽菲显然并不想说太多废话。
“既然是为了结两国之好,本将自然不好擅做决断,不过,本将怎知,先生究竟是友非敌?”严尤摆了摆手,示意身后弓箭手放下手中箭矢,手掌上还缠着皱缩的绷布,而另一只手仍紧紧的握着腰间佩剑。
马车旁的朝言弯腰凑近车床,微微颔首后,将身上兵锐全部卸下,缓缓御马向严尤走去,在严尤身前十步处停下了脚步,双手奉上一只木匣。
“这是吾王亲笔所书国书,请将军过目。”朝言面容冰冷的看着严尤,一动不动的挺直了脊背等着严尤派人来取走国书。
严尤目光深沉的盯着朝言,从上到下又从下往上的将朝言仔细的打量清楚了,才扬一扬下巴,示意副将上前将那份国书取回,仔细检查了各种印鉴,最后紧皱起眉头。
“将军?”副将小心的看着严尤的面色,轻声问道。
“是真的国书。”严尤面色不改的点点头,将木匣扔回副将怀里,让他将国书还回去。副将接了木匣,纵然千般不愿,仍是上前将木匣还给了朝言。
朝言对着严尤遥遥颔首,然后御马离开,就那么大喇喇的将后背整个的亮给汉军也毫无所觉似的。
然而并非真正的毫无所觉,只是无所畏惧而已。甚至,严尤想,说不定羽菲就想让他们趁着这样的机会对朝言下手,两军交战一旦见了血,便不可能停下来,之后便是漫长的征战,直到有一天你死我亡。但即便是那样血腥残忍的场面,恐怕也比千里迢迢送一封国书去敌国要好得多,尤其是对一名军人来说。
所以严尤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举动,黑压压上万的汉国士兵也没有,他们沉默的目视着朝言御马飞奔,驰向那辆乌篷马车。
他们都知道,羽菲这一次要扮演的,是一位降使。
羽菲也知道这是怎样隐忍的使命,然而无从推拒,于是她带着从不曾动摇过的面容,阴沉沙哑的声音,来到这里,直接插入两军对峙之间,平息了风云欲动的氛围。
“严将军,我的诚意你已经看到了,那么,你的呢?”羽菲仍然在马车中未曾露面,然而嗓音传荡出去,没有谁敢质疑。
“不知先生,想要怎样的诚意?”严尤知道今日这场仗,恐怕要推延一段时日了,紧握着长剑的右手微微松开,但声音仍然冷冽。
“至少我不能将将军绑着我燕国百姓的作为,看做有诚意。”羽菲缓缓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