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子王孙之间,赐酒,从来不单单是赏赐的意思。
而羽菲作为新封武威公主,主动讨几壶酒,自然是不会不允的。
羽菲坐在出宫的马车里,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摇晃,从袖中取出一只精巧的瓷瓶,倒出里面唯一的一颗药丸。
削葱指尖捻着药丸端详许久,羽菲手指微微用力,将药丸外面的蜡皮捏碎,另一只手拇指一推,便将酒壶的盖子推了开来,指腹用力碾搓,将药丸揉碎倾进酒壶里,然后耐心的摇晃酒壶直到药丸尽数化进酒业中。
“先生,您何必亲自去做呢,世子日后,对您也有妨碍,白渚和汉王都不会坐看他活下去的,借刀杀人,岂不是更有利些?”出蓝的声音从车厢外传进来,带着难平的焦虑。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羽菲重新将酒壶盖好,冷冷说道。
“可您亲自去做这件事,终究对您的名声有碍。”出蓝仍旧苦苦劝道。
“与其徒留一个伪善的名声让后人骂都骂得不痛快,倒不如直接作出个心狠手辣的样子来,也好叫史官豪爽笔墨。”羽菲双手揽着那壶酒,面无表情的说到。
出蓝抿紧了嘴唇沉默不语,扬手挥动缰绳,叫拉车的马儿跑的更快了些,不在说话。
而那颗被羽菲化进酒中,千金难求的神仙丸,确实是功效神奇的药丸,其效果如同神术。
服下这神仙丸的人,顷刻之间七窍流血,三日之内气息全无,形同死人,便是神医圣手也断不出人是否死绝,是迫不得已之时保命的用的神奇手段。
医圣谢元纵游世间五载有余整合出方,天下第一商胡三娘费时两年集齐药材,医圣亲自出手炼制一年,方有世间五颗神仙丸。
当初一颗用以检验药效,一颗胡三娘贴身而藏,一颗谢元自己留用,一颗胡三娘给了自己的心头人,还有一颗,给了羽菲。
而羽菲就这么随意的用给了昔日旧主。
于是这场谈话无果而终。
“先生,您应同大公子解释清楚的,否则若是大公子与咱们离了心,便大事不妙了。”离了茶楼,出蓝扶着羽菲上车担忧的说到。
“若是这般的小事都会与本宫离心,当初便不会选他了。”羽菲漠然说道,弯腰上车。
出蓝看着在羽菲身后合拢的车帘,心中叹息,挚友身死都是小事,那还有什么算得大事?先生的心,越发的冷了。
无奈驱动马车回府,出蓝也只的在心中叹息一声。
银燕世子下葬三日后,羽菲收到了宫中的旨意,要她出使闽国,兼巡视东境。
“先生根基未稳,此时离京,却是弊大于利。”出蓝送走前来传旨的太监后,看着端详王旨的羽菲担忧道。
“本宫走了,才好叫大公子放开手脚。”羽菲扬手,将明黄色的王旨向身后递去。
“但也没人支撑大公子了。”出蓝上前一步王旨接过,恭敬地捧在胸前。
“以大公子如今的立场,没人敢动他,否则,便是蔑视王上。”羽菲摇摇头,转身往屋里走去,“你去着下人整理一下吧,择日出发。”
“是。”出蓝躬身应道。
只是,收拾虽早早便在收拾,真正出发却是一月之后,只因为司星监送来一纸书信,注明的吉利之时。
“怎么回事。”平稳而迅速的前行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羽菲顺势往前倾身,稳住身形,车帘未曾挑开,便听见羽菲冷淡的声音。
“回先生,路上有个孩子。”因着咸阳城内想要刺杀羽菲的人实在太多,故而接着上次车夫发难的机便,出蓝便亲自给羽菲驾车。
“如何了?”纵然听见是出了事故,羽菲却依然没有探视一眼的欲望。
“属下停的及时,应是没有撞到,许是受了惊吓,属下这就去问问。”出蓝颔首,说着便要上前去。
“既然没有撞到,便着个下人去瞧瞧便是,予些银子喝碗汤压压惊便是了,何必你亲自上去。”羽菲道,听不出语气的声音因着冷淡倒是透出些悠然之意。
“是。”出蓝楞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忤逆羽菲的意思,侧过身子叫来身旁随性的侍卫,低声吩咐了一番,才让人过去。
那侍卫上前去身同那孩子说了些什么,然后伸手将孩子扶了起来,缓缓往马车的方向走来,出蓝蹙起眉头想要阻止,却听到车厢里传来轻轻地敲击声,于是继续沉默的握着缰绳。
“先生,这孩子自知冲撞了车架,特意前来赔罪,望先生宽恕。”侍卫伸手扶着那孩子的后背,恭敬说到。
“免了。”羽菲嘶哑的声音透过车厢撞进耳廓,撕扯着耳膜,连最起码的假装平易都不屑去做,车帘平稳的遮挡着车内情况。
“草,草民素闻,先生从前在军中,都是十分亲近将士们的,如,如何今日草民前来请罪,先生却,却连真颜都不肯显现?”那孩子跪在地上,旁人叫先生,他也跟着叫,因为紧张而战战巍巍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了羽菲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