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处可思总比不知会出强。”羽菲仰头饮尽杯中酒。
“是,本宫每每思及此处,也觉得十分欣慰。”长乐公主颔首,继续给羽菲续杯。
“娘娘所求,本宫已然知晓。”羽菲垂眸看着面前斟满了酒的酒盏,“本宫经历过许多可以称得上悲惨的事情,多到无论本宫如何的冷漠无情,都可以不被人诟病。”
“本宫知道。”长乐公主也垂下眼眸,面上勉强的笑意也无法维持,“殿下同本宫一般,都是极苦命的人,不,殿下比本宫更加苦命,可,得知家国有难,本宫难道能因为身处万里之外,便不管不顾么?”
“食百姓供奉,自然该担待百姓生计,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羽菲颔首,“可是娘娘,你和亲汉国,已经还了荆国百姓十几年的供养之恩,您如今,吃穿用度,全都是汉国的银粮,娘娘该,为汉国思量思量才是。”
“殿下,荆国百姓的供养之恩若能用一场和亲偿还,可本宫的父王母后对本宫十几年的照扶养育之恩呢?本宫,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啊。”长乐公主哀哀的看着羽菲,切切说到。
“可是娘娘,为何会觉得,本宫能助你呢。”羽菲伸手,指尖轻触杯沿,缓缓打转,却并不端起酒盏。
“凭殿下乃是汉国兵马总司,陛下亲封的武威公主,大汉唯一的,异姓公主。”长乐公主满面凛然,一字一顿的说到。
“呵,兵马总司。”羽菲不置可否,只是语气里带着凉凉的嘲讽。
“殿下,当真要冷眼旁观么。”长乐公主哀哀的看着羽菲,身体前倾,亲鬼知道,只要自己说出一个不字,这个雍容风雅的公主,便会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
或许有些人喜欢看到出身高贵的人跪在自己面前时的感觉,但羽菲不是。
于是,她端起那只酒盏,凉凉问道,“我帮你,有什么好处。”
“说来惭愧。”长乐公主松了一口气,看着羽菲的面容带了些希翼颜色,“本宫远嫁来此,身无长物,若说有什么值得殿下冒险相助的筹码,便只有一个。”
“本宫的母亲乃是胡蛮大部的贵女,本宫出嫁之时曾给了本宫一分嫁妆,本宫此生是决计用不上的,殿下却可带在身侧,以防万一。”
“这份嫁妆,是可以号令胡蛮金帐王庭两万兵马的赤纹狼牙。”
长乐公主将一直缩在袖中的手伸到羽菲面前,缓缓展开。
素白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颗泛黄的狼牙,狼牙上有巧匠精工雕刻的文理,与中原纹饰大相径庭,带着某种原始而充满力量的美感,被填充进了赤红色的矿物颜料,看起来格外的精致奇异。
胡蛮之地以力量定尊卑,而狼是草原上最可怕的野兽,于是胡蛮王庭将他们的勇士猎到的最大最美观的狼牙,精雕细琢,制成兵符,用以号令那些狂妄的战士。
他们从不担心有人能伪造这些代表权势的信物,因为要猎到那般大小的狼牙,不仅需要力量,更需要运气,而一个既有力量有兼备运气的人,为什么不能号令他们强大的战士?
羽菲看着那颗狼牙,久久不语。
“恩。”羽菲重新垂下眼眸。
“殿下,荆国之难,便多多仰仗了。”长乐公主叹息一声,对着羽菲恭敬地低下了头颅。
羽菲握着拴着狼牙的绳子,将狼牙悬在两人之间,赤纹狼牙悠悠的晃荡,“此物虽然贵重,本宫却不敢给娘娘什么保证,只能说,竭力而为。”
“能得先生此言,本宫已感激不尽。”长乐公主苦笑一声,她已无路可走,纵然今日羽菲只是花言巧语来骗她这颗狼牙,她也必须相信。
“叨扰娘娘清净,本宫这便告辞了。”羽菲扬手重新将狼牙握进手中,颔首起身。
“殿下慢走。”长乐公主亦起身相送,羽菲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不必,长乐公主便留在亭子中,目送羽菲离开后,才缓缓落座。
羽菲与长乐公主告别,拢着袖子转过几道小径,便看到出蓝看着一株花正在出神。
“出蓝,走吧。”羽菲淡淡道,越过出蓝径自往前走,出蓝颔首应了声是,亦步亦趋的跟在羽菲身后。
“此时天色还早,咱们直接往大公子那里去吧。”羽菲道。
“是。”出蓝颔首。
洛府对羽菲来说从来都如同自己家一般,进进出出从来不必通报,老管家开了门见是羽菲,也是只躬着腰露出和善的笑来,“羽先生,您来了。”
“恩。”羽菲带着出蓝径自入府,语气淡淡的问道,“大公子在何处?”
“回先生,在他院子里的书房中,今日大公子休沐,未曾出门。”老管家道。
“恩,我自去寻他,你不必通报。”羽菲颔首。
“是。”老管家应了,果然驻步,不再跟随。
洛铭墨的院子里,那颗古桃退尽了碧叶荫蒙,只余下一树虬结的枝丫,透着苍劲的力道,羽菲环视半遭,便见到了伏在案上小睡的人。
洛铭墨的书房大开着窗,书案就在窗边,虽然起风的时候桌上的纸笔易被风扰,但举目便可见园中的桃树,只是此事已入冬,薄雪落了满地,如此临窗小憩,却是容易受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