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将那颗蹦出眼眶的眼珠塞了回去,然后阖上眼睑,仿佛重明只是熟睡一般。
他扳正重明的四肢,让他双手拢在腹前,维持仪态宛然的模样。
他甚至为重明整理了发丝衣袍,让他看上去就像生前一样风流华贵,而此刻不过是在一个不甚合适的地点陷入深眠而已。
然后,他似乎更加的激动了,手臂颤抖着,在衣袖中摸索许久才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柄极尽奢华精致的匕首。
黄金做鞘,镶以珠石,美玉为柄,镂以精雕。
出鞘的匕首锋刃泛着森森的寒芒。
谢元弯起唇角,笑的阴森诡谲,手起刀落,狠狠地刺进重明的胸口。
只是可惜,即便这一刀极精准的刺进了心脏,那具身体,也再流不出一地鲜血,只是变得僵硬,灰白,泄尽生机后,如同傀儡一般虚无。
谢元却恍若未觉,只是眸光明亮的戳刺他的胸口,一刀又一刀,锋芒入肉的声音格外清晰。
直到重明的胸口已经面目全非,谢元才喘息着停手,大口的喘息着血腥的空气,却仿佛极满足,缓缓地软下身子,伏在重明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一路从武威杀到汴梁,谢元时时跟在羽菲身后,见多了杀伐场面,从最初的面无人色,到后来的泰然处之,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而此时,却是众人从未见过的谢元,疯了一般毫无理智,却莫名的,让人心生哀恸。
羽菲知他为何如此,也不去管他,回头叫出蓝安排几个人看好谢元,便冷冷道,“进宫。”
帝王已死,剩余的将领官员自然没有战意,重观登高一呼,自然跪地参拜,山呼大王。
羽菲与重观一路相处,虽然交流不多,但观察却未曾疏忽,知道重观虽然没能斗过重明,却并不是没有能力的草包,反而野心智谋都不输重明,夺嫡失败,也只能说是时运不济罢了。
而这样的人,却是万万不能放虎归山的。
羽菲坐在齐王的书房里,看着因为她占了主座而面色不愉,却不敢出声的重观,眸光流转。
“殿下,赵将军求见。”一个侍卫叩了两下门,然后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微微垂着头对羽菲说到,完全无视站在一侧的重观。
“宣。”羽菲微微颔首,也不去看重观的脸色。
“是。”那侍卫颔首,起身便走。
赵梓钧大踏步的随着那侍卫走近书房,在书房门口停下了脚步,卸下兵刃交给门边守卫的侍卫,这才走进去。
他见到羽菲的时候仍然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即便已经相处了整整三个月,这种感觉依然浓烈,其实羽菲在军营中时,一切规矩都是照着军中规矩来的,是以她身边的侍卫,前来面见的将领,都是不解兵甲,只有他,一直坚持与羽菲共处一室是,卸去兵刃的习惯,旁人不解,因为他算是羽菲举荐来的,本应更亲密才是,然而他知道为什么,羽菲也知道,只是羽菲不揭穿,他便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坚持这个习惯,不明原因。
其实他知道的,羽菲并不介意他像其他人一样带着兵刃进屋,甚至,羽菲对他,比对其他人更为关照,那些落在他身上的任务看似艰险,却都在他的能力范围内,是以他是这次西境军中军功积攒最快的人,锋芒毕露却没有被任何人为难过,甚至,如今的西境元帅,已经十分赏识他,不出意外,他就会是下一任西境元帅。
无数个夜里,他辗转反侧,想这是为什么。
带着迷惑不解,以及隐秘的欣喜焦虑。
从外面走进来的赵梓钧带着浓浓的黑眼圈,下颚上冒出青色的胡茬,脸上还有干涸的血迹,撩袍下拜,暗哑的嗓子里满是硝烟的味道,“属下参见殿下。”
“免礼。”羽菲颔首,动作很轻微,站在她身后的出蓝微微摆手,就有侍卫拖了椅子过来放到他身后。
“坐。”
“谢殿下。”赵梓钧颔首起身,款款坐到椅子上,而重观,仍旧站着。
赵梓钧余光瞄去过去,见到重观果然已经涨红了脸。
“不知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重观忍了忍,却还是忍不住满腔怒火。
“本宫挥师西行,洒尽汉国儿郎的热血,为王子夺回属于自己的王位,王子不感激本宫,反而如此质问本宫,又是何意。”羽菲颔首饮茶,凉凉问道。
“对于殿下所作,本宫心中自然是感激的,只是齐国毕竟是本宫的地方,殿下是不是该有点身为客人的自觉?”重观捏紧了拳头,咬牙说道。
赵梓钧心中嗤笑了一声,心想着重观王子还真是自不量力,面上却是一本正经,也不等羽菲回复重观,便开了口,“殿下,末将已经收监齐国文武官员百余名,其家眷都禁足各自府内,不得踏出半步,齐国凡有战力的军将都已经缴下了兵甲,整个汴梁的布防已经不止完毕,因殿下当是入住王宫,所以此处另有布置,思铭军也在齐大人的安排下布置完毕,只是宫中尚有妃嫔若干,目前只是禁足各自殿中,属下不敢妄做处置,故来请教殿下。”
重观本来要怒斥赵梓钧一个将军,竟然敢打断他与羽菲说话,然而赵梓钧一开口,他的脸色便越发的白了下去,赵梓钧的意图太过明显,明着是禀告羽菲,实际上,是警告他,齐国说是他的地方,可实际上,掌握这座城生杀大权的,一直都是羽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