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笑归笑,赵方依旧没有出去的意思。
并非故意,是他单纯没察觉到隐喻,魏思远只好又道:
“明日去府上领一两伤药钱,去吧。”
“嘿,多谢典史!”
赵方挠了挠头,傻笑一声,迈步便往外走,只是走到半趟又连忙回来,把火把杵在地上。
见状,魏思远不甚在意。
本就是看重对方憨厚的性格,才让其护卫侄子。
不多时。
院内终于只剩下叔侄两人。
刚才魏思远吩咐公事时,魏良没有插嘴,只是静静观察这个二叔;
先前魏良自述案发经过时,魏思远也没动容。
只是静静听着、看着自己这个侄子。
直到此时此刻,没了外人,魏思远也不再说场面话,直言道:
“先前我回来时,听福伯说过几句,近日遭逢变故,你性情有变也可以理解。”
“期间有何遭遇,你若不愿说,二叔也不问。”
说完。
魏思远停顿了片刻,见侄子真的沉默不语,他也就点点头。
“可以理解。”
他是真的可以理解。
生死之间,又有谁能坦然处之?
魏思远没在此事上多做纠缠,转而沉声道:
“乡间出事,我被支走,恰巧你就遇袭,现在想来事有蹊跷,能做到如此安排,上下都得有人。”
他说的上下。
上,指衙门;下,指乡间。
乡间闹事,衙门口出公文调令,上下配合,调走魏典史。
“歹人两次都是奔着断臂,说明目的是威胁,而非与我结死仇。”
魏思远寥寥几句,便理清思绪。
“能威胁我,无非是出于权、利二字,想逼我让步,或者索性是让位,都有可能。”
“你认为会是谁在背后下手?”
魏思远问这话时,已然转过头,直直盯住自己侄子。
先前魏良沉默,是因为性情大变他解释不了,只能无言以对。
但眼下。
“县衙里出手的,主事者必然比二叔职位高,能许下重诺,同时扫清障碍,否则没人敢内外勾结。”
“而下面,凡是士绅大族都有可能!”
下面谁动了心思,其实无所谓,只要解决了上面带头的,便一切烟消云散。
而县衙里比魏思远职位高的,只有三个。
毕竟四老爷前面,只有三位老爷!
魏良所指,已经十分明显。
不过指出来,不代表立马就能把对方办喽。
魏良白天看精怪小说时,文中世道如何提及的不多,但字里行间,仍能读出朝廷的威严!
例如某某地妖邪肆虐,朝廷发兵荡平。
再例如某某地魔教妖人祸乱,朝廷发兵荡平。
更有甚者。
言说江湖有顶尖高手领衔,聚数个大型门派犯上作乱,最后的结果,仍旧只有一个:
朝廷发兵荡平!
此间虽有武道,但朝廷权柄、威严仍在,甚至还有加强。
县衙是朝廷的县衙,官员是朝廷的官员。
在朝廷这杆大旗下,若想以下犯上,那可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魏思远身为公门中人,自然懂得其中凶险。
可他好似不觉,只是望着自己侄子,径直问道:
“那你以为该如何?”
“上有恶官,下有歹人,若是真死咬反抗,一着不慎,咱们叔侄俩就得流三千里,家破人亡!”
“这种代价下,你说是忍,还是不忍?”
“须知,忍一时风平浪静。”
魏良总感觉这话有恐吓和蛊惑的嫌疑,但他没有证据。
不过对于此事,魏良早有定论。
他想都不想,微微低头,眼睛盯着地面,平静道:“现在可以忍,实力不够时也可以忍。”
“等我忍够了,实力够了。”
“该还的账还是得还!”
听到这话。
魏思远沉默良久,期间只是深深的望着他,面无表情,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一阵晚风拂过,吹的树叶簌簌作响。
为小院凭添了几分肃杀。
过了片刻。
魏良只见石桌旁的那双黑色官靴缓缓站起,又走到他身旁,重重留下一句话。
“很好!”
“是我魏家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