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柳瓶儿,长在鸭渌水边,是个渔家的女儿。
我的父亲是渔夫,在江上打鱼,日出便出船,日落方归。
这些日子总传来消息,说我们的国主不肯向江对面的大隋纳贡,怕是战事将起,闹得村子里人心惶惶,每天父亲打回来的鱼都少了很多。
大隋在哪,国主又为什么不肯纳贡,这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父亲很烦。
父亲心里烦,于是喝酒,喝醉了就打我娘。
我娘从不反抗,每次父亲打完她,她就抱着我哭:
“贫家儿女,越是漂亮,命就越惨。”
她总是这样说。
我打小就出落的标致,和我娘长得一模一样,我总是不明白,像我娘这么好看的女子,怎么会嫁给那粗陋不堪的父亲。
直到十六岁那年。
村子里来了个巫祝,就是跳萨满的那种人,他说他叫郑载元,说我们家打不上鱼是因为被妖邪下了咒,那咒就应在我身上。
父亲深信不疑,拿刀想杀了我。
郑载元阻止了他,说能帮我家驱邪,但代价是让我跟他走。
父亲同意了,那郑载元只是跳了一次萨满,便把我买走了。
哦对了,还有一尺红布。
这就是我的卖身钱。
我跟着郑载元走了,走的那天,我娘抱着我哭,父亲只是在一旁冷冷看着。
“赔钱玩意。”
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郑载元是个巫祝,比我大了二十岁,跟他回到家我才知道,他买我并不是真的要娶我。
巫祝原来不仅仅是跳萨满,他还会用一种叫道家术法的东西,郑载元说,他知晓一处极阴之地,那里镇着个妖鬼,如以先天太阴之体的人为肉皿,便可施饲灵术。
饲灵术,养成后驱使那妖鬼,法力通玄。
而我就是先天太阴之体,肉身将成为那妖鬼的寄身之所。
郑载元是这么说的。
每个月圆之夜,他都带我去后山的一个山洞里,取我的血,涂抹在一个白色的雕像上。
他说这雕像就是那妖鬼的精魂所化,被镇在这山洞里有一百年了。
说来也是神奇,每次血抹上去以后,就会被雕像吸收掉,那雕像依然白白净净的,只是日子久了,我发现那雕像的脸竟然越来越像我。
每隔一段日子,他就要我去了衣衫,开始我以为他是想要了我的身子,后来发现他只是在我身上黥刺一种奇怪的文字。
我是太阴之体,又没有破瓜,简直是上天赐给他的宝藏。
每每说到这里,郑载元总是手舞足蹈。
可我却生不如死,不知怎的,我的耳边渐渐出现了奇怪的呢喃,那声音越来越大,不分昼夜的在我耳边说着听不懂的话,偶尔还有让人害怕的叫声,像是什么野兽。
我的精神越来越差,有时白日里也恍恍惚惚的,倒头就会睡着。
郑载元却越发的开心,嘴里常反复念叨着:“要成了。”
郑恩熙,郑载元的女儿,我来到这个家时她还只有五岁,转眼间也九岁了,郑载元让她唤我作姨娘。
“姨娘。”
那声音怯生生的。
郑载元有时会被请去别的村子作法事,那时候家里就只剩我和恩熙。
恩熙身体不好,干瘦的小脸苍白,却总是抢着帮我干活,拾柴、打水、喂鸡喂鸭,小小的身子背着柴,走在山路上,一阵风便能吹倒了似的。
“恩熙啊,你小心点,让我来吧。“
我常常这样喊她,她却总是笑着说:
“没事的姨娘,你看我都做完啦。“
恩熙真的是个很乖的孩子啊……
那天郑载元又出了远门,恩熙照例上山帮我拾柴,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被柴枝扯坏了衣服。
我让她脱下来缝补,她却怎么也不肯,我恼了,一把将她拽到身旁,可我看到的,是衣服下面奇怪的文字,刺在恩熙的皮肤上,跟我身上的,一模一样。
妖鬼的肉皿。
难怪恩熙从不在我面前换衣服。
郑载元,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禽兽!
恩熙告诉我,她娘身上也有一样的文字,五岁那年,她娘就死了,她爹说她娘不是太阴之体,承受不住那妖鬼,被吃了。
“姨娘,我以后也会被吃掉吗?”
她这么问我。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救她。
我去了后山的山洞,那里供奉着神秘的雕像,那里也一定有救恩熙的办法。
洞口绳子上挂着一串串纸符,我看见小鸟飞上去就被烧成了灰,郑载元每次进去都会念一段咒语,那纸符就会让开一条通路,可我不知道那咒语是什么。
只有硬闯,大不了,便烧死我吧。
我这么想。
可我过去的时候,那些纸符却自己烧了起来,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是我的太阴之体吧。
在洞里的雕像下,我找到了一卷书,上面有的文字跟我身上的很像,书里也画着那个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