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岔开话题;“先不说这个,巫博士呢?咱们应该讨论下撤离的事情。”
“巫清华估计在屋里,这个老家伙向来不喜欢热闹。咱们商量就行,把他拉进来他也不发表意见,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约翰道。
“那咱们商量吧,你说呢,领队?”我注意到关涛没怎么说话。
关涛“嗯”了一声,没多说别的。我狐疑地多看了他两眼,觉得他也在心里藏了秘密。我又想起之前的队伍,那些队员们在这里吃饭时,是否也各自拥有各自的秘密?
“什么时候走?”麦伯森问。
“我想越快越好。”约翰说,把目光看向我,征求我的意见。
“收到物资后的第二天?”我在等领队发言,但等了将近半分钟都没等到,于是盯着心不在焉的关涛,问道,“领队,你觉得呢?”
“都行。”他的回答以及语气都很敷衍。
“关涛,你怎么了?”我问他,又看了眼约翰和麦伯森。
麦伯森说:“从今早开始,他就有点儿奇怪。”
“我没事。”关涛挥手打断麦伯森,“撤离越快越好,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简单回忆了一下,这是我今天第一次见到关涛。在此之前,我见过约翰、麦伯森、维斯特,也和巫清华打过一个照面,唯独关涛,晚饭前根本没见他的踪影。
“你今天去哪了?”我就坐在关涛对面,说话时目光一直看向他,可他从始至终都低着头。
“东边。”关涛低声说。
一旁的约翰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恐怕他一直在这里坐着。要说不正常,我们的领队也有点儿。”
关涛猛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我和约翰,语气稍显不满:“你们的小声密谋我都能听见。”
沉默半晌后,我稳住心神,继续问:“所以你怎么了?别想找理由搪塞过去,我们能察觉到你有些不对劲儿。关涛,你是领队,要负起责任。”
头顶的灯在此时闪了一下,就在那个恍惚的黑白交错之间,我觉得关涛的脸上多了一层阴影。
“关涛?”我试着问了一声,“你还好吗?”我是希望听到肯定回答的,因为自己还没做好失去领队的准备,尤其是在这么突然的时刻。
但事与愿违。我找不准事发突然的原因,队伍在今天如玩笑般快速开启分崩离析的程序。窗外来回掠过几只小鸟,像在看这支队伍的笑话。
“回答我。”我按照惯例说出这句台词,自己却在此时不确定这句话是否该被回答。
“领队?”麦伯森紧张地问,坐在我旁边的约翰也跟着绷直了身体。
预防突发情况。而领队目前的状态就像那个突发情况。
“我想这会儿不是保持沉默的时候。”我继续说。
话音落下后的十秒内,关涛重复了一遍低头和抬头的动作。他生硬地说:“你们回去吧,我要留下。”
紧张被震惊所取代。
“留在这里。”我重复他的语句,又惊讶地问,“为什么?”
“我的家人都还活着,我要去找他们。”
我热的直冒汗,觉得在这个地方待久了确实容易活见鬼。
“我能感受的到。”关涛把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满脸虔诚,“从今早开始到现在,这种感觉从未消失过。”
心理学家,心理学家。我在心里大叫。我他妈需要个心理学家来帮我。
我把头转向麦伯森,说:“你他妈还有什么该死的请求也赶紧说出来!”
“见鬼,我才没有,我现在只想回方舟上去!”麦伯森言语激动,“领队,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种感觉无比真实,你无法忽略。”关涛说。
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好,你的家人还活着,那他们在哪?在北美?”
关涛摇摇头。
有一只小鸟还未完全熟悉飞行,撞在了玻璃上,留下一点肉色的痕迹。
“不在,还是不知道?”
“不在,他们还在家乡。”
“亚洲?”
关涛点点头。约翰笑出声。
“先不管你那该死的感觉对或不对。想想看,从北美去亚洲,你要怎么去?”约翰戏谑地说,“现在可不是买一张船票或机票就能漂洋过海的日子。”
“先回去休息,明早再讨论。”我扶住额头,觉得有点儿疲倦。实际上也可能是逃避队伍瓦解的绥靖策略。
关涛并未起身,我们也跟着继续坐在原位。
“关涛,请你清醒些。面对现实——现实是我们要撤回方舟,现在也不是能随便失去领队的时候。”
约翰说:“等药到了,先给他来点。”
“究竟发生什么了?”麦伯森问。
他们的询问令我头疼,我觉得自己也需要几粒止疼药。
“我很好。”关涛静静地说,还是那句话,那个语气,“你们回去,我留下。”
我回道:“先回去休息,冷静下来后,明早讨论。”
“你现在的语气很像个领队。”他像交代遗言一样对我说,“我离队后,你接任领队。这是毋庸置疑的。”
“我说先回去休息。”我深吸口气憋在胸口。
“还有,跟你说声对不起。我无法如之前保证的那样,继续完成任务了。”
我不必回答,已经忍无可忍。猛然站起身,将铝制饭盒餐具砸在地上,身后椅子失去平衡,重重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