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汉人、党项商人以及大量西域商人的存在,城内商铺什么也不缺,但粮铺显然都关门了,作为西平军司的都统,阎驹显然不会让他们大大咧咧将粮食摆出来的,那肯定会闹出人命。
前面传来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几人对望一眼,便准备过去看看,律庆几次说过西夏人的铁器之利不亚于述律部,几人自然不信。
刚刚走到铁器铺门口,迎面又来了一大堆人,一个个衣衫褴褛身形消瘦,他们扛着巨大的木头在大街上吃力地走着。
等这些人走过,慕容归藏赶紧询问铁匠铺的人,“这些人是作甚的?”
他用的是党项语,那铁匠往地上吐了一口痰,骂道:“还能是甚?城中佛寺大殿前几日垮了,正在重修呢,寺内粮食多得是,便让无粮可吃的屯田兵为其做工换取口粮,你看,又来了”
只见又一大堆人扛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走来。
“这又是作甚?”
“哼!城中大姓索氏正在翻修花园,说要改成什么扬州的样式,正好趁着时下祁连山石头便宜,便利用饥民为其搬运罢了,每日也只能得到一丁点粮食”
李文翙也懂得一些党项语,听了便笑道:“我见城内各种商铺并未歇业,看起来饥荒并不严重,你这铁匠铺更是如此,怎地有这许多饥民?”
那人又愤愤吐了一口,“我也缺粮,不过幸好时下黑城正在打仗,军械缺乏,都统便让我等日夜打造,每日换取一些口粮罢了,时下粮食腾贵,还没处买去,只能下苦力了”
“那些布匹、白玉佛件等为何还在发卖?”
“都是大户人家用粮食在换,穷苦人家都将自己珍藏的宝物拿了出来换取粮食,正是便宜的时候,人家自然要开门”
几人看了也是戚戚然,也不打算观看铁器,便继续向前走,没多久便走到一处佛寺面前,只见其前有一个大广场,时下也是人头攒动,几人心里一动,赶紧走了过去。
只见广场上满是跪在地上的人,每人面前挂着一个木牌,慕容归藏虽然会说党项语,但显然不认识文字,李文翙则会一些,看了便说道:“都是准备卖身为奴者,无一例外都是为了换取粮食”
只见这些人有不少虽然看起来消瘦憔悴,但以前显然是身强力壮者,更多的则是年少男女,有不少面容正常、衣衫华丽之人正在这些人面前指指点点。
李文翙说道:“西夏规制,屯田者每户必须有两人出任屯田兵,若是家里人多出来的则不在此例,多半务农,或者放牧,困顿时亦可到大户人家为奴”
慕容归藏粗粗一看,年幼男女只怕有几百人。
便道:“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这明明就在佛寺面前,为何寺院之人不出来救助?”
李文翙冷笑一声。
“按照西夏佛教教义,人一出生就决定了出身,终此一生不能改变,想要改头换面,就必须潜心佛教,日夜拜佛,然后将财产全部捐给寺庙,才有可能在来世投胎成不用吃苦之人......”
“你等在聒噪什么?”
这里显然还有衙役在维持秩序,与大辽、大金、大宋不同,这些衙役都是党项人,留着丑陋的发型,就在这大冬天里秃着脑袋,周围一些发辫。
李文翙轻声说道:“都是党项八部贵族子弟后裔,看其模样显然没有挨饿”
一个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的衙役挎着刀走了过来。
“你!你!什么人?”
慕容归藏赶紧将阎驹给他们的令牌掏了出来。
“我们是都统大人的客人”
那人接过令牌细细查看了一下,不过他显然对阎驹不太在乎。
“从何处来?”
“兴庆府”
李文翙灵机一动,此时他若是说从述律部来,抑或从河西其它地方来显然不行。
“哦?”
此人显然有些不信,正要说什么,阎袭突然出现了。
“哎呀,各位,叫我一顿好找,你等怎地到了这里?”
那衙役显然认识阎袭,便将令牌递给慕容归藏,不过也只是向阎袭略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李文翙问道:“管家怎地亲自找来了?”
阎袭说道:“都统大人回来了!”
几人顿时大喜,“原来如此”
李文翙等很快就见到了阎驹。
典型汉人模样,但明显带着杀气,身材肥壮,上身板直,眼神凌厉,颇有些不怒而威。
“如何?”
他脸上明显有旅途疲劳带来的倦色。
李文翙一愣,随即笑道:“还请大人容我等做个介绍”
“在下是扎兀惕汗麾下录事参军,叫李文翙,这位是扎兀惕汗麾下亲兵头目,叫慕容归藏”
阎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操切了。
“久仰久仰”
宾主落座后,李文翙说道:“大人之前所说之事也不是全无商量余地”
“哦?扎兀惕汗怎么说”
李文翙说道:“在下见城中还有好几家粮铺,难道都没有粮食了?”
阎驹面上怒色一闪而过,“自然有的,不过想从他们嘴里弄出粮食比登天还难,若是将粮食大大方方摆出来卖,城内非得乱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