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人’竟然是诸种生灵中最丑陋不堪的。”小豆子心中一阵恶心，有一丝莫名的难过。

从小在猎户群中长大，见多了各种野兽受伤被捉，最终被宰杀的场景。

小豆子看到了那些兽类眼中的惊恐，看到了兽类们奋力蹬踹着四蹄挣扎。直到今日今时看到一个面对死亡的同类，小豆子竟有些敬佩起那些兽类的平静与坦然了。

“发什么呆，杀一个人有那么难吗？比起野兽，人是最脆弱无能的。”许瞎子在小豆子身后说。

小豆子看着丑陋不堪的张麻子，又上前两步。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张麻子脖颈下支起的青筋，两只涨红的，突出眼眶的眼睛，不时喷出的鼻涕、唾沫... ...

小豆子心中忽地软了下来，方才对张麻子的痛恨不知跑到了何处，紧握着利器的两手慢慢松了，心中没有一丝憎恨，除了难以抑制的恶心，就只剩了害怕。

“擎起你的刀子，挺起身子。”许瞎子在小豆子身后厉声呵斥道。

小豆子身子一颤，本能地按许瞎子的吩咐去做。已经下垂的利器又一次挺起，身子也跟着挺了挺。

“大口喘气，两手握紧，刀尖朝前，刀尖再放平些，再放平些。”许瞎子口中命令着。

小豆子木偶一般地按许瞎子的命令照做着。

忽地，许瞎子一个跨步到了小豆子身后，口中道：“就这样，握紧刀子，别动，好。”随着一个“好”字，猛地一掌将小豆子的身子朝前推出。

小豆子发觉后背一股大力推来，毫无防备，双脚离地，整个身子朝前倒去，正倒在那张麻子的身上。

（三）

小豆子脑中混乱，一时不知发生何事。

低头见那张麻子的一张丑陋面孔就在眼前。两只突出的眼睛圆瞪着，仿佛立时便要脱出眼眶一般。原本一直喷吐着唾沫，哀嚎不休的嘴巴大张着，发出“啊，啊”之声。

忽觉两手一丝热意，抬眼惊见那手中的利器已经直直地刺入张麻子的前胸之中，齐没至柄。

那一丝热意便是张麻子胸前淌出的血水浸到了双手。

“啊”地叫了一声，小豆子松开握着利器的双手，翻身滚到一侧，屁股坐在地上，两手两脚撑着身子后退了几步，离开那张麻子一段距离，口中“啊啊”连声叫着。

许瞎子摇了摇头，走到张麻子身前，俯身抓住那利器的刀柄，“噗”地从张麻子胸前抽出。

随着那利器的抽出，一股血水从张麻子胸前飞溅而出。

张麻子瞪着两眼，大张着嘴，口中发出“呃呃”的声音，两腿在地上蹬踹着，只是动作越来越缓，终至不再动了。

“行了，别再乱叫了，不过是杀个人罢了，多杀几个，你就知道，与捕杀山上的野兽也没有什么区别。”

许瞎子在张麻子身上擦拭了刀上的血迹，走到摊开的布袋前，将利器仍旧插回原处。再仔细将那布袋叠好，捆扎。

小豆子不再出声了，却仍是两眼瞪着地上的张麻子，大口喘着粗气。

“你那一刀刺得还算正，贯穿了心脏，令他没有多吃苦。”许瞎子走到小豆子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小豆子忽地翻过身子，跪在地上呕吐起来。

即便是腹内已经空空，却仍是吐出了一些混沌的汁水。继而又干呕了一阵。

忽地，莫名一阵难过，只觉受到了万般委屈，这自小便很少落泪的孩子，便那般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痛哭声中，心底忽地涌起一股难抑的恨意，瞬而如决堤而出的激流，漫涌至周身，一时浑然忘记自己为谁，只被那恨意操控。

哭声渐渐止息，那心底的恨意却愈加浓烈，撑在地上的双手紧紧攥起。触目所及，地上那脱皮老鼠被自己踩中后留下的一团血肉。

小豆子深吸了一口大气，口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