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看了何大辅一眼,低垂双目,没有吭声。
“那骆世杰也负了伤,可惜伤势不重。他这人一向谨慎,没有完全把握,不会轻易涉险。你我便装作无恙,每日就在这院子里吃饭养伤,他反而不会冒险进来。我们此时身上伤重,也无法逃离此处,唯有以不变应万变,在这里待上几日,待伤势好转,再做打算。”
“你若猜错,那恶人便在今日来了。我们如何应对?”小豆子翻着眼睛问道。
“如何应对?哈哈,那就是你我运气不好,死路一条了。”何大辅面色平静地说。
小豆子不再多说,忽地眼圈一红,掉下了眼泪。
“怎地哭了,是怕死了么?还是腿上伤口又疼了?”
小豆子摇摇头,轻声道:“我想我爹娘了。”
何大辅不再出声,过了半晌,看到屋外天色已全黑,便挪动身子,从躺椅上起身,走去外面。
不多时,院子灶台烟筒里冒出青烟。
“我煮了一些野菜杂米,伴着那干肉,晚上多少吃些。天黑了,那骆世杰一定会过来探看。说不准,现在他就在院子外面隐秘处,窥视着我们的动静呢。”何大辅重又躺回到躺椅上,喘着气说道。
“他就一直等在外面,等我们出去,再对我们动手么?”小豆子看着老何,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莫名怨气。
“我不知道。”何大辅想说什么,却又收回,只摇了摇头。
(三)
夜晚,两人盛了野菜粥,伴着干肉,在屋内吃。或许是知道山里艰苦,何大辅带来的干肉足有十来斤。这真正成了救命的干粮,可够两个人几日的吃食了。
晚饭前,何大辅将自己的坐骑牵到草屋内。这多少费了些力气。毕竟,柴门狭窄低矮,幸好,那马也不算高壮,且很温顺,最终竟从那柴门钻入了屋内,便卧在外屋。
老何口中念念着:“马儿,你先将就些,等过了这道坎儿,再给你找补。”一面将院中杂草割了一些,喂马吃了。
吃过晚饭,两人便仍旧一个在炕上,一个躺在躺椅上,黑着灯,各自休息。
说是休息,却俱都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屋外的些微动静。除了秋虫鸣叫之声,并无其它异声。
第二日,两人仍是如此。大多时候都是待在屋内。饭食仍旧是野菜粥和干肉。只是晌午前,两人费力在院子中挖了一个浅坑,将院内的两具尸体拖到坑里埋了。
午后,何大辅坐在外屋,借着柴门外射入的光亮,将许瞎子刀具包裹里的刀子仔细看了一遍,挑了其中几把在外屋的磨刀石上逐一打磨了,收束在一起,放在自己贴身包裹里。
傍晚时,何大辅先给自己换了伤药,又给小豆子换了药。
给小豆子换药时,口中发出惊疑感叹之声。原来小豆子腿上伤口一日一夜之间,非但没有溃烂流脓,反而竟可见新肉长出,竟有了愈合的趋势。声言他见过无数伤者,以小豆子如此伤势,恢复之快,从所未见。
如此,第三日,第四日,两人皆是如此度过。小豆子的伤势明显好转,走路已经没有大碍。老何的伤势也有痊愈的迹象,但伤在小腹,若是与骆世杰交手,定是难以持久。
这几日,何大辅时时戒备,但那骆世杰毫无任何现身的迹象,便是特异的声响,也不曾听闻半点。仿佛那个人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越是如此,我们越要当心。我那老朋友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此时,他定然在盘算着什么花招,来窥探我们的虚实,只要他知道我们伤重,便会立即出手。这几日,他身上的伤应该已经差不多痊愈了。”吃过午饭,躺在躺椅上休息的何大辅闭着眼睛,口中念念说道。
话说的有些莫名,像是提醒睡在炕上的小豆子,又像是自我警醒。
几日无事,却令何大辅面色愈加凝重,说话也有些神经质。可见那藏在暗处的老骆着实令何大辅走心了。
“我们还要一直等在这里么?”小豆子躺在炕上,动也不动地问道。
“不能再等了,这几日,我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他有诸多方法探知我们的消息,我们却处处被动。现在你我的伤势都有好转。那人的伤势应该已近痊愈,再多待,便只有凶险。今日收拾一下,咱们明日便走。那人白日里应该不敢在村里公然露面,我们便在白日走。”
“我也要随你同去?”小豆子或许心中已经知道答案,问话的声音甚小。
“你若留下,只会给你家里带来祸患,你愿意如此么?”
小豆子低头,沉默不语。
“我知你舍不得离家,你不必担心,等我们过了这道坎儿,你自可回家与家人团圆。”
小豆子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个老骆太过谨慎,给了我们活命的机会,我们一定不能辜负他的‘好意’,定要好好活下去。”
“小豆子,快开门,你李大叔来看你了。”门外传来猎户头李福的喊声。
小豆子一惊,口中道:“是李老大来了,他是村里的猎户头。”
“他经常过来么?”何大辅低声问。
“是李大叔送我来这里拜许瞎子为师的。自那次送来后,再也没来过。”小豆子瞪着眼睛说。
“是我那老朋友来了。”何大辅站起身子,回头看了一眼外屋卧在草垫子上的坐骑,“准备东西,你将炕上的吃食收在包裹里,你有什么要带走的,自己准备好。我出去应付那李老大几句,我断定那老骆现在没在院子外,我们就趁这时机,先跑出村子,再做打算。”
何大辅说罢,也不等小豆子回应,迈步走出草屋,朝院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