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尤为漂亮,湛蓝如洗,还从未见过如此汹涌浓烈的蓝。他转头望向人群,围栏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绯衣少年,紧抓着铁线。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竹风里,狂跳的心脏中,四面八方的疼痛裹挟中,忽然涌现强烈的欲望,振聋发聩。
“宜国竟有这等惊才绝艳的人物。”天熙帝的眼中已经遮掩不住的赞誉,“只是可惜,太可惜了。为何偏偏不是陆爱卿的亲生子呢。”
陆渊听着这话,僵住无言。他知道陆观南文韬武略,却没想到他的毅力、潜力和爆发力也如此之强。若这是他的亲生儿子,陆渊不知道有多骄傲。只可惜只是个登不上台面的农妇之子……陆渊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
台下诸人皆已看得目瞪口呆,难掩惊叹。
凌当归松了口气,擦掉额头淋漓的汗,暂且回到座位上,喝了杯酒缓一缓,方知原来自己的手也在抖。
三只狼被搬了出来,而陆观南还在里面。
凌芷萝起身,风吹衣裙,猎猎作响,“果然是陆公子,出手不凡,只是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周关山再奏哨音。
天熙帝虽口中赞赏有加,却不曾阻止,端起倒映着翠绿茶色的瓷盏,啜饮品茶。
凌当归的心一紧,抬眼瞧去,只见山野中,突然出现了数十只狼,其中为首的一只高大威猛,俨然是狼王,一声长啸,山野动荡。
“陛下!”凌当归不顾祁王阻拦,离席提衣下跪,“求陛下开恩,放过他吧。他只有一把小小的匕首,如何敌得过陛下桀骜的狼群?”
凌芷萝见这一幕,心中畅快,“纵哥哥,谁说要他敌得过了?”
凌当归哑口无言。
“阿纵,莫要如此惊慌,朕想看看,他的极限在哪?”天熙帝含笑,还是那副宽和仁慈的表情。
凌当归隐于袖中的手,捏紧成拳。无道昏君,残暴不仁。
狼群已发起冲锋,这才是真正的围猎。下有狼群,上有苍鹰。陆观南已经被捆束在天罗地网之中了,他站立树上,趁苍鹰来抓他之时,立马下跳躲开,射出匕首,能杀一个是一个。
一只狼倒在狼群。
苍鹰飞旋,抓了个空,继续翱翔。
陆观南吐掉卡在喉中的血块,快步狂奔,趁势捡起猎场里常会有的绳索,飞速再次跳上一棵三人合抱粗的树,趁苍鹰来勾他之前,迅速将绳索绕上对面的竹子,陆观南借力往后踩住地上的堆石,将削尖的那根刀剑长短的竹子抵在绳索内,形成弓箭开弦之势。
“哗啦”地一声,竹剑破空,连带被扯断的竹叶都笼了杀意。
光下,那竹子的尖端被削得极利,穿透了两只狼的喉咙。
苍鹰觑准时机,俯冲而下,抓住陆观南,翻转着随后将人往狼群中扔去。
凌当归心下猛然一惊,想也不想,直接夺过围栏护卫肩上的弓,抢过箭筒里的一支箭,搭箭上弦,用陆观南教他的方法,瞄准狼群中心,手心已都是汗,双手颤抖着差点拉不动弓。
凌当归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逼迫自己,别紧张别紧张。
“世子殿下!”
“嗖!”
陆观南在风的呼啸中,低头看去,那是数只狼,獠牙冲着他,虎视眈眈,快要按捺不住了。陆观南忍住疼痛,逆着风艰难转动方向,在快要坠落时,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树枝,大脑一阵动荡。
一只狼跳跃起来,离陆观南的脚只剩尺寸之距。就在这时,听得一声咆哮和重响,陆观南心脏一颤,看过去,竟是突然出现的一支箭射中了那只要将他拽下的狼。
凌当归心跳如雷,呼吸急促,后背的热度不断上升。
“纵哥哥!”凌芷萝登时不快地站了起来,“你要抗旨吗!”
凌当归不管别人怎么说,又抢了一支箭,手掌擦过衣裳,抹掉手心的汗,继续开弓射箭。
又一只欲跳起的狼被远方的箭射中,狼群渐渐有了些惧意与谨慎,往后退了些。
陆观南双目点漆,霎时间如光彩映深潭。
又一支箭射来,恰好射中陆观南所抓住的那条树枝上。陆观南心领神会,握住箭尾,用力一拔,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松开,缓缓落地,脚踝处剧痛。
陆观南抬手抹掉嘴角的血,凝视远方那道身影。
他甫一落地,狼群便争先恐后围了上来。陆观南只得先将注意力放在眼前,提起万分精神对付敌人。他只剩下一个念头,要赢,要对得起这三支穿云箭。
凌当归放下了弓,后背已湿了一片。
祁王甚是惶恐,替儿子向天熙帝求情。
天熙帝脾气很好的样子,笑得别有意味,“无妨,看来阿纵用情不浅呢。不过,阿纵何时射艺如此精进?倒是让朕刮目相看。”
凌当归随口糊弄过去,且向天熙帝跪下认责。
天熙帝但笑不语,一直让凌当归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