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东梧卫现在被监视,反而走不开。你帮我跑一趟吧……那儿有个人,叫闫庚,你先将他带回祁王府。”
“算了算了,你把苍雪剑带着吧,也好防身,路上若是出事了,可别怪到本世子头上。”
清都郊西,林木间疏疏落落掩映着几户农屋,绿水人家,风景清幽。沿着蜿蜒的清溪石路,往下走,穿过一条满是竹子松柏的小径,走出来之后,又是一丛光秃秃的树林,满地落叶堆积。在一地铺陈的落叶中,找到一只被石头紧压着的金色铃铛,铃铛被拔去了舌头。
陆观南认出这是那个可以控制他体内金蛇毒的西域异物。
中金蛇毒的第五个月,初三,桂花浓,秋夜白。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和阿凌的初遇就在那时。
陆观南勾起唇角,晃着没有声音的铃铛,以埋此铃铛的树为起始点,往右沿着一条折来折去的路线,穿梭在萧条荒凉的树林中,在里面绕了大约一炷香时间,才走了出来,沿着黄秃秃的小山,拾级而下。
直到眼前溪流潺潺,可见铁篱笆和木门围着一方低矮的房屋,屋前一口井、几排摇曳的翠竹,方寸大小的菜地,种着萝卜和白菜等,长势不错,可见主人家悉心照料。
能找到这样僻远又隐秘的地方,也是足够用心良苦,怪不得那么晚才回去,鞋子沾满了泥泞。
木门上挂着把锁,陆观南拔剑直接砍断,锁霎时四分五裂。
听到动静,里面的门被打开,跑出来一个灰布麻衣的少年。
“恩公你终于——”
明晃晃的欢喜声戛然而止,少年也愣在了原地,眉头渐渐皱起,语气一紧:“你是谁?”
陆观南打量着他,这个曾在通缉令上见过的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五岁的年纪,相貌明亮,眉清目秀,确实如阿凌所说的——“长相还不错”。个子比他矮一个头,瘦骨嶙峋,然而手掌上有薄茧,瘦而不弱,应是习武之人。陆观南右指摩挲着残留的齿印,在少年愈发谨慎焦灼的神色中,缓缓开口:“闫庚?”
闫庚更觉不安,满脸戒备,“你是何人?想干什么?”
陆观南不紧不慢道:“阿凌让我来的。”
听到这个称呼,闫庚愣了好一会,犹豫着问:“你说的‘阿凌’是……祁王世子吗?”
“当然。”陆观南微微一笑又很快收敛,扔过去一个小包裹,“不过你不能这么叫。阿凌说了,什么东西都不要带,将这个人皮面具戴上,直接跟我走。”
闫庚接过包裹,放在屋外的小石桌上,拿出人皮面具,眉头皱得更高了。
“不会吗?”陆观南问。
闫庚仍旧很戒备地看他:“你跟恩公什么关系?恩公呢?他为何没有过来?”
“我跟他什么关系,全清都都知道。你还要再问吗?”
陆观南抱剑站立,垂眸,淡淡地看着他。他身后便是篱笆角落随风摇摆的竹子,吹动他的发带,映衬得一袭黑衣的身段更漂亮,哪怕脸上和手上有伤,依旧玉树临风,气度卓然。
黑衣白剑,皎若天上月,高远清寒。
闫庚想起了那天听到的传闻,脱口便问:“你就是陆观南?”
“是。”陆观南颔首。
西郊这里冷得很,虫子又多,闹腾个不停。两个人就这么一动不动,互相盯着对方,陆观南面无表情,看不透他在想什么,而闫庚充满敌意,紧抿着唇,甚至还能看出一丝局促和紧张。
陆观南催促他快点戴上人皮面具,“如果你想活着的话。”
这个人长得一副天之骄子的模样,明明跟他一样粗布麻衣,腰间只挂着一个玉佩做装饰,却自有上位者般的矜贵气质。从语调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来,看似随意的发号施令,藏着不可置喙,说一不二。
闫庚觉得这个人很危险,有过那样的经历,必然是深不可测的。
闫庚只得先戴上,费了一番功夫才使面具完全贴合。
“动作太慢。”陆观南拍掉身上落的叶子,神色冷冰冰的,转身就走,似乎很嫌他浪费时间。
闫庚咬了咬牙,只得快速跟上,“恩公说……”
“恩公?”陆观南直接打断他的话,顿住步子,踩碎石阶上的落叶,舌齿间打磨这两个字,品了又品,忽而舌尖抵着牙齿笑了笑,侧身俯视阶下的人,眼睫投下一片阴翳,“你若想进祁王府,就不要再这么叫,把自己的身份藏好了,老老实实地跟着别人叫世子。”
闫庚有些恼火,下意识想反驳,明明对方也没有老老实实地叫世子。转念又想到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到嘴的话就这么卡住了。
“你跟恩公……”
在陆观南漆黑冷漠的眼神中,闫庚不情愿地改口:“你跟世子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