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成帝一回来,便召见了丞相谭平,询问太子监国期间发生的事。
谭平神色隐忍,如实告知,叹道:“陛下明断,微臣不敢造次。只是太子殿下实在荒唐,不理朝政,沉迷酒色,信任宦官,属实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微臣觉得像是又变回了原先在祁王府时的样子了。”
谭平是嘉成帝的旧部,跟随多年了,自然认识从前的凌纵,所以这么说。
而落在嘉成帝耳中,这些话听起来更是刺耳。
“换了一个人……”嘉成帝喃喃道。
饶是他不愿承认,但从前的阿纵,确实是荒唐享乐之性情,做得出这般事情来的。
嘉成帝觉得不对劲,又问:“当真沉迷酒色?”
“是,听说宠幸了几个宫女和优伶,”谭平表情十分尴尬难为情,“有男也有女。也没问过皇后娘娘,这些人就全部送到东宫去了。”
“亲眼所见吗?”
谭平听了一愣,“……并、并未。”
嘉成帝眯了眯眼睛,还是怀疑。
他儿子他知道,最好女色。还专门在王府里建了一座眠香楼,用以安置青楼女子,夜夜笙歌。他也曾劝过,没用,之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再后来,眠香楼被拆除,他倒是一点都不愤怒,好似痛改前非了一样,不再亲近女色。
有那句卦言在先,嘉成帝无法不怀疑。
谭平走后,他令人瞒着太子唤来了吉祥和一个据闻受宠的宫女。
“若有一句假话,朕立刻将你们打死。”
嘉成帝语声极为寒冷,令二人不由地一哆嗦,赶忙道:“奴才不敢!”
嘉成帝先问吉祥:“太子纳入东宫的那些人,是真是假?”
吉祥脑袋昏昏,迷茫道:“自是真的,这事如何假……”
“你去伺候了没?”嘉成帝直白地问。
吉祥更懵懂了,“回陛下,奴才没有,殿下说这种事不要别人伺候,说、说会坏了兴致。”
嘉成帝再看向宫女,目光阴冷得吓人,“你就是琼绿?”
名叫琼绿的貌美宫女绞着手指,满脸的紧张害怕,“奴婢是。”
“听闻太子对你甚是宠爱,还越过皇后封了你为良娣?”
琼绿想起太子的话,强装镇定,连连点头:“是。”
嘉成帝冷笑,“好。去找宫里的嬷嬷,验身,若是处子之身,直接打死。”
“这……”琼绿睁大了眼睛,惊出一身冷汗,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先前太子的嘱托,全都招了:“陛下息怒,太子殿下没有宠幸过奴婢和他们任何人,什么都没有做过。殿下还让奴婢将此事瞒着,奴婢不敢撒谎……”
嘉成帝无动于衷。
果真如此,此等怪异之事,阿纵绝做不出来。
太子……非太子……
嘉成帝忽然涌起没由来的慌乱,此人李代桃僵,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到底是谁?真的阿纵又去哪了?!
片刻后,东宫派了人过来,恭敬道:“参见陛下,御膳房已经备好了饭菜,太子殿下请您去东宫。”
嘉成帝乘坐銮驾入东宫。
清欢阁中,摆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炭火烧得屋子内温暖如春夏,嘉成帝甫一进来,便被伺候着解开了鹤氅。
珠帘被掀开,响来一道清亮又慵懒的声音。
“父皇,您可算回来了。征战途中辛苦,想必父皇都没吃什么好的,这不,我一大早就让御膳房准备了,都是父皇爱吃的。”
嘉成帝看去,山珍海味,还冒着滚滚热气。
俊俏风流的太子给他斟了一杯酒。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虚握酒杯,道:“阿纵,朕记得你以前好像爱吃辣食。曾还因为鹿鸣酒楼做的菜不够辣,惹得你不悦,在那些狐朋狗友的怂恿下,你一气将酒楼给砸了。怎么现在倒是不常看你吃辣了?”
“原先倒是能吃,后来不知怎地,吃了就不舒服。嗯?父皇,我记得你之前问过我的了呀,怎么又问?”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嘉成帝的观察之中。
自然,寻常,一点都看不出破绽。
嘉成帝淡笑一声,抿了口酒,“随口一问。”
凌当归也抿了一口酒,叹气:“其实……母亲还在世时,就不喜欢我吃辣。她觉得那味道呛,我呢又不听话,偏跟她对着干。”
嘉成帝动作顿住,表情僵硬,“是,你母亲身体不好,闻不得辣味。”
“每次吃辣的时候,总会想起母亲就在旁边,皱着眉地让我少吃点,这样仿佛母亲一直在。后来……我也算是清醒了,逝去的人终是逝去了,吃再多的辣子,身畔也不会有熟悉的声音再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