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当归自我评价,这一段煽情,属实很低智。
但相关陆茜娘,嘉成帝还真就容易被干扰。
嘉成帝心绪混乱,“你还记得你母亲?”
“当然记得。”凌当归夹菜吃,“我虽混账,不常提起,但怎么会忘了母亲呢。母亲临终前说的话,我都记得。留给我的最后一封书信,我好好珍藏。在祁王府被抄之前,都将这封信藏得好好的。”
“什么信?我怎么不知道?在哪?!”嘉成帝失态,一连三个问句。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亲笔书信,父皇自然不知。”
凌当归语气妥当拿捏,召人去殿内取出书信,递与嘉成帝,触及对方眼中的疑虑,道:“不知为什么,这几天总是做梦,梦到母亲,母亲神色很忧惧,好像在担心发生什么大事,有意提醒我一样。我就将这封信放在枕头底下了,也算是母亲在天之灵保佑我了。”
原主对亲生母亲陆茜娘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只不过他很清楚一点,嘉成帝深爱早逝的陆茜娘,而他是唯一的儿子,为着这一层血缘,即便原主犯了天大的错,嘉成帝也一定会原谅他。
这么重要的道具,原书中原主给胡乱丢了,但凌当归以防万一,将书信藏了起来。
嘉成帝颤着双手,如同对待珍宝瓷器一样小心翼翼地捧着泛黄的纸,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过去,不由地眼眶湿润。
没错,这是茜娘的字,是她的笔墨!
她垂危之际,最放心不下的还是阿纵。她嘱托孩子习文习武,端方尊礼,也盼望他健康平安,一生顺遂。
末尾晕染墨迹,应当是一滴泪。
嘉成帝甚至能想象出她当时病体羸弱,却还坚持着伏案笔书,满心牵挂着顽皮的孩子。
嘉成帝心口泛痛,肩上的伤也作疼,将书信放下,浑身抖得厉害。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了这封书信,也并不能说明他就是阿纵,难保不是假扮。
“其实父皇心中想什么,儿臣都知道。”凌当归见他脸色软和,显然受了这封信的深切影响,思路不那么顺畅了,他我按照计划继续道:“父皇看低了儿臣。经历了流放与造反,生死一线,儿臣早就不是当初只知贪玩的祁王世子了。”
嘉成帝压根没料到他这么一番话,一时之间怔愣无语。
凌当归垂眸,带着不屑的笑意:“公贵而无嗣,太子非太子。”
嘉成帝瞬间攥紧拳头,“你怎会知道?朕已号令所有人,不准走漏一个字!”
“父皇,”凌当归觉得好笑,“我们从雁州打回清都,您做的哪一个决定,儿臣不知道?您的哪一个将领,儿臣不熟悉?当时您还会与儿臣商讨军情,怎么现在,却藏着掖着?”
没待嘉成帝说话,他便自顾自道:“父皇一生英明,怎么就信了那乌塔骗子的话?一天了,将吉祥、琼绿都叫走,再遣人悄悄地观察我,结果让您失望了吗?”
凌当归口齿清晰,竟把嘉成帝问住了。
“……”
凌当归再饮一口酒,坦坦荡荡:“父皇的疑问,我可以解释。东宫的这些宫女优伶,一者,是用来掩人耳目的。皇后娘娘整日想着安排太子妃,我烦得很,正好可以堵她的嘴。二者,是为了故意膈应陆观南的。”
嘉成帝眉头紧皱,“什么?”
凌当归这就是在胡言乱语了,反正陆观南远在长陵,拿来做挡箭牌好了。
他说:“分开了这么久,他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给我寄封书信过来,我自然不开心。”
嘉成帝咬了咬牙,头脑嗡嗡的,“你真想着他?”
凌当归一边吃,一边摇头,狡辩:“我是咽不下这口气。父皇,您也吃啊,一会菜凉了。我知道,您觉得我不是您儿子,无非是因为我性情没有以前那么狂妄了,我知点分寸,给您惹的事情少了。可您有没有想过,我如果还像以前那样,能活的到现在吗?”
他夹了一块鱼肉,“总不能还不让我改好了吧?虽说我现在还是很混账……”
嘉成帝盯着他,与茜娘足有六七分相似的容貌。
“父皇。”
凌当归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正经道:“若父皇还不信,那不妨滴血验亲吧。母亲也是死的早,没遭受这么大的屈辱。若她知晓,还指不定怎么心疼我呢。”
这么一说,嘉成帝反而怯了,“何必滴血验亲……”
凌当归“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义正言辞道:“就要滴血验亲!父皇疑心我,这口气我也难受。还是验了,全了父皇的意,也还我清白。”
他想得很周到,为免得嘉成帝怀疑他从中做手脚,将一切准备都交给了嘉成帝。
他只需要戳破手指头滴血进来就可以了。
清水之中,血液相融。
嘉成帝深深地闭了眼,松了口气。
是那乌塔人胡说八道,幸好杀了他。
他有些不敢看凌当归,“阿纵……”
凌当归的食指上包着白布,静静地凝着清水,忽而笑了一声,抬眸看向嘉成帝:“父皇,您征伐乌塔,受了伤,身体虚弱,人也糊涂了。”
此一言,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