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当归屯兵处遭袭,火光冲天,战声纷乱,弘都不敢迟疑,当即开城门来救驾。
却不曾想,正中了周行云与李游的下怀,埋伏在上韶原上的兵马设下陷阱,拦截援兵,打了对方个措手不及,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烽烟弥漫中,弘都城破,刺史中箭而亡,士兵们丢盔弃甲,军马嘶吼狂奔,堪称溃败。
这场火不知道烧了多久,但天光乍亮,荒凉的原上寒雾弥漫,冷意吹拂血腥。
有穿着许国军服的士兵在收拾战场,处理尸体。
许国的将军周行云骑着黑马,穿梭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中,神色肃穆,眺望不远方冒着黑烟的弘都城,还是松了口气,冷哼道:“在这耗了半个月,总算攻下了。宛州就在眼前,等我们处理完这边,秦王与杨老将军应该就也能到了。”
李游踮着脚探查尸体,找了好一圈,皱眉道:“昨夜你可曾看到凌纵那个小皇帝?留了活口没?”
“瞧见了,我本想活捉他的。”周行云看了看手腕上的剑伤,挑眉:“这小皇帝,看着娇生惯养,却也够狠的。”
昨夜设下计谋夜袭营帐,本以为小皇帝会吓得魂飞魄散,面如土色,不过令周行云意外的是,凌纵表现得很冷静,极快地平息了慌乱,指导将士。但可惜的是,宜国士兵已经完全乱了阵脚,他也只是白费功夫,无奈只好在闫庚的保护下逃跑。
周行云本想活捉此人,于是一剑射向载着他们逃跑的马。
箭中马屁股,一声嘶吼,将凌纵摔了下来,溅了一身泥。
凌纵立刻就爬了起来,恰好身旁有一具尸体,想也不想就抓起了剑,朝着自己扔了过来。
他劲也不小,这一扔,竟将自己擦破了皮。若不是夜里视线差,这剑约莫真能刺穿自己的手腕。
周行云当时便一惊,原先对这小皇帝所有的轻蔑与不屑一顾尽皆消散。
李游鏖战了一晚,灰头土脸的,头疼道:“你还有脸在这说?想想回头怎么与秦王殿下交代吧。后来呢?他人呢?好歹也是宜国的皇帝,此事非同小可!”
“被闫庚救走了,他们还有残部。我们后来追了,踪迹渐无。”周行云沉吟,面有难色,“秦王那边确实不好交代,可此事是陛下直接对我等下令,瞒过了秦王。”
李游忍不住嘀咕抱怨:“这梁子结的……真不是我说,这千难万难,都不过是因为秦王殿下卡在中间,若他能狠心些,何愁……”
这话可轻易说不得,周行云赶紧阻止他:“秦王那边,自有太傅丞相和陛下去劝,你我不过奉命行事。”
李游点了点头,叹道:“罢了。”
他二人领着将士入弘都城,安抚好百姓的情绪后,入府衙清点官簿,记下官吏伤亡情况,三日后令人守着稳住弘都,二人出发前去宛州。
若宛州能拿下,清都就在眼前。灰蒙蒙的雾中山峦起伏,白水依依。
光出雾散,凌当归坐在路过的石头上,看仅剩的一百来人的残兵沿小溪疯狂喝水,片刻后他闭了闭酸涩的眼睛,问:“第几日了?”
因缺水,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不见往日富贵俊朗,衣裳沾了泥污与血迹,头发也凌乱,显得落魄。
闫庚的样子比他还要狼狈,回道:“陛下,第三日了。”
说罢,他才递上刚接好的沉甸甸的水囊,“陛下喝点吧,咱们也走三日了。”
溪水是凉的。
可如此地步,谁还挑挑拣拣。凌当归喝了一大袋水囊,依旧觉得口干舌燥,嘴唇干裂疼痛。
凌当归还了水囊,趁太阳出来,踩着石头爬到山的高处探查地形。
他身上有伤,闫庚只怕出了什么意外,故而紧紧跟随,眼眶发红,“辛苦陛下了……”
凌当归随意地哼笑一声,故作轻松道:“这算什么?你也是随我经历过流放路的,那个三千里都走过,区区眼下又算什么?”
也不知这句话戳到闫庚哪处了,他眼眶更红,“陛下本不该受这种种苦楚的,那些人简直太过分了!”
凌当归看向他,心里暗道闫庚实在是感恩之人,只好安慰他道:“乱世之中,哪有什么该不该。在绝对权势之下,所有人的苦乐都是说不清的。一切但凭实力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