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地跺了跺脚,恨不能时光倒流,早些识破徐望州的真面目。
就连被徐望州一手提拔起来的大理寺少卿此刻也混在人群中,眼神慌乱,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扯着嗓子跟着众人痛骂。
越骂越离徐望州刚才站的地方越远,生怕被粘上这厄事。
能踏入这大殿上朝议事的,便是在官员中也算翘楚。
但若真让每个人都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只怕也挑不出几个手上能绝对干净的。
守规矩、有信仰的只是凤毛麟角,更多的人都在这浑浊不堪的墨坛子里打滚,染得一身污黑。
陶镜杨静静地听着这一片骂声,心中暗自盘算时间,估摸着眼下巳时将过。
只是,如今陈萍萍还未归来,她刚微微抬起手,打算叫人将罪证挨条读一遍时,左后边的侍从便猫着腰,悄无声息地递过来一张纸条。
目光一扫,仅仅寥寥几字,可她与身旁的李承泽对视一眼,二人便知晓此事已成。
现下四周人依旧骂得面红耳赤、慷慨激昂。
她轻咳一声,在喧闹里扯开一口子,大殿便迅速的安静下来。
“各位不必骂了,刑部会给他一个公正的结果,何必让大家多费口舌。”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眼神依旧柔和,目光一转,点名都察院,“赖御史今日未曾发言,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赖御史背不直,整整衣袖拱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徐望州身居高位却坐而不端,下官赞同国师如此处置。”
“好。”陶镜杨上半身往前一探,听到殿外传来细微的轮椅声响,令她双眼骤然放光。
她下意识偏头去瞧李承泽,只见后者耳朵也动了动,嘴角上扬,压低声音道,“成了。”
好(二声)嘛,说上悄悄话了(天津口音)
范闲手中还握着罪折,两根修长捏着往上一举,“敢问二位,可还用下官朗读罪证?”
“不必了。”陶镜杨笑意满盈,眼神穿过众人直直看向殿门,“陈院长动作快,回来了。”
“这么快。”范闲随口接了一句,转身迈步,神态自然的去接陈萍萍进来。
众人回头,这才发现陈萍萍不知何时已悄然到了门口。
他被范闲稳稳地推着进来,一身紫衣华金,身上还带着从宫外带进的丝丝肃杀之气。
路过时仿佛有一阵寒风刮过众人面庞,又一次让人脊背发凉。
“回圣安,鉴察院不辱使命,自今日卯初至午时,共封查二百八十六家青楼妓院。”
“捉拿各处老鸨、领家共五百二十三人,现已清点出一千六百余名娼女、二百余名小倌,如今皆封于原处,已派人驻楼看管。”
陈萍萍的话语清晰而有力,一字一句都稳稳地落在每个官员耳中。
事发突然,大家一时都愣在原地,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封青楼妓院?这是要干啥?为什么这事百官皆不知晓?
在众人不明所以之时,殿上有些官员已经开始悄悄抬手用袖子擦汗了。
青楼可不是那么好开的,没资质,没人保,光凭钱可是开不了。
几乎每家妓院的背后都会有个大官护着,作为超级无敌大东家,他们一直为妓院拐卖人口、逼签身契、逼迫卖身的种种恶行保驾护航。
事到如今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来判案只是引子,借着此事将他们拘在宫中不当「保护伞」才是真正的原因。
陶镜杨冷眼瞧着底下擦汗之人越来越多,无声的讽刺性扬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