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明是个比较好带的小孩,不爱哭闹,能吃能睡,自从会走路之后,就爱跟在姐姐后面,这大概是老二对老大的天然依赖,哪怕许聪聪不待见她,伸手就把她推个屁墩,她也不在乎。
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李云锦和许新安都对这姐妹俩的爱恨情仇视而不见。
只有邓念英看不过眼,只要看见了,就要训斥许聪聪一顿,许聪聪不敢硬刚她妈,就背着她打许明明出气。
天生的欺软怕硬。
☆
春节临近,许新安和邓念英终于闲了下来,商量过节要买什么年货。
肉要多买几斤,猪下水要买一整挂,要买两条鲤鱼,再买几条带鱼,杀一只大公鸡,还要蒸馒头、炸丸子、炸鱼、炖肉,事情多得很。
还要准备两个走亲戚用的礼条,买几包饼干、几瓶酒、几个罐头。
这些事情商量定了以后,主要是李云锦和邓念英做,许新安闲了下来,陪着两个孩子玩,东逛逛西逛逛,买点这买点那,每天被邓念英训一顿,嫌弃他买的东西没有一件有用的。
“这都是孩子玩的,本来就没什么用啊。”
“没用你买它干嘛?买一个不就得了,左一个右一个,你有多少闲钱啊?辛辛苦苦赚点钱,是让你这么花的吗?”
“那不是买来给孩子玩的吗?聪聪和明明都玩得很高兴啊。”
“她俩懂个屁。”
“大过年的,你还不让孩子玩高兴点啊?”
“你少买点。”
“知道了。”
第二天照旧去买。
这些东西根本花不了几个钱。
☆
年前,有一个活是许新安要做的,就是铡麦秸。家里养了牛,有青草的季节要给它割青草,没有青草的时候喂它麦秸和麦糠。麦秸太长了,要用铡刀给铡成10厘米左右的小段。
过年之前要一次性铡很多,正月里就不用再动铡刀了。
腊月27的时候,许新安和许新建配合着干了半天,一个往铡刀下面送麦秸,另一个负责按铡刀。俩人合伙,把两家的活都干了。
干完这个,他们再去理个发,然后去镇上的澡堂子里洗个澡,把衣服从里到外换一遍,接下来就等着干干净净的过年。
除夕当天,许新安负责熬浆糊、贴春联,然后就没别的事了。
过年的时候,家里有两个人最高兴,一个是许聪聪,过年有好玩的、好吃的,能放滴滴金,还能穿新衣服,她每天都要玩疯了。
另一个就是许新安,他闲着没事干,到邻居家串个门,几个人碰在一起打打牌,然后就是好吃好喝,恨不得天天都能过这样的好日子。
过年不开心的,当然是邓念英,她事情很多,闲不下来。更让她生气的是,许明明刚上身的新衣服被甩滴滴金的许聪聪烧了个洞,气的她追着许聪聪打,要不是许新安护着,她高低得给她几巴掌。
李云锦和许明明都无所谓,没有特别高兴,也没有特别不高兴。李云锦是年纪大了,淡定。许明明是年纪太小,不懂。衣服被烧了她也不哭,看着妈妈追着姐姐跑在那儿咯咯笑,回头挨了姐姐两脚,小孩依旧一脸懵懂,许聪聪心里生出了一点罪恶感,第三脚就没踢下去。
过年是有固定流程的。
1987年1月28日,除夕。
早上起来,像平常一样吃过早饭,邓念英和李云锦坐在一起搞盘点,把过年要做的事情、要准备的物资都数一遍,看看是否准备齐全,有遗漏的话还有机会弥补。
虽然今天商户们都已经停止营业了,但是,如果你去杀猪匠家里买肉,他还是可以卖给你的。他们通常都会准备一点货,应付这种突发状况,当然了,价格会稍微高一点。
盘点完了,发现事事都准备的很好,俩人就松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喝茶聊天,放松时刻。
这时候,许新安去找人写对联了,许家有位老爷子擅长写毛笔字,大家都是买了红纸去请他写,虽然老爷子不收费,但是大家通常都不会空手去,多少会给他带点东西。
许新安带了一瓶白酒。许新建带了两个罐头。
但是也有空手去的,比如许新忠,这属实有点厚脸皮了,这种行为是被人唾弃的。先不说这位老爷子是长辈,大过年的你多少该有点敬意,就算人家不是长辈,你咋好意思让人给你白写啊?
对联写完拿回家,先吃午饭。
午饭后,邓念英和李云锦开始和面剁馅包饺子,要把晚上吃的和第二天早上吃的都包出来。
许新安带着孩子出门溜达一会,然后回来贴春联,大门、堂屋、厨房、猪圈、牛圈、储存粮食的泥瓮都要贴。
他在前面贴,许聪聪在后面搞破坏,浆糊没凝固,对联没粘结实呢,许聪聪小手一动,对联就皱巴的不像样了。
“爸爸,坏了。”
许新安回头一看,赶紧小声说道:“别吱声,咱们去写个新的。别让你妈知道。”
他匆匆忙忙把贴好的对联揭下来,拿小铲子把粘在门框上的浆糊也铲下来,然后带着许聪聪,拿着红纸,去找老爷子重新写对联。
老爷子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他问许聪聪:“是不是你把对联弄坏了?”
许聪聪坚决否认:“不是我,爸爸弄坏的。”
许新安:“……”
老爷子说道:“你说实话,谁弄坏的?”
“爸爸。爸爸把它揭下来了。”
许新安:“……”
老爷子笑得手抖,这肯定是孩子弄皱巴了,她爸没办法了,只好揭下来,到了许聪聪这儿,就变成了她爸弄坏的。
老爷子说道:“你可真是个孝顺孩子。”
许聪聪小嘴一咧,就当别人在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