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发一言。
裴钱的幻觉又出现了。
本来喷香可口的饭菜,让他吃出来了血腥味,坐在自己对面的小瞎子变成凤黎的模样,笑嘻嘻地看着裴钱吃着自己的肉。
裴钱清楚,自己再一次发癔症了。
可这现在影响不了他,一切都是假的。
那就装作正常就好了。
阿桂在一旁看着裴钱,自己老大现在眼神太吓人了,简直就是要吃人的眼神,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让他这么生气。
莲则在一口一口喂着小瞎子。
小瞎子看不见,她现在很迷茫。
她只知道,身边照顾自己的,是一位女子,并且对方说不了话,只能支支吾吾的喊几声。
吃过饭,裴钱让莲送阿桂出去。
裴钱将小瞎子拉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
裴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几乎是瘫倒在上面,他看着不安的小瞎子,到现在,他也没有问对方的姓名。
因为他知道,一旦有了名字,一切的意义都变了。
就像是养狗,没起名字之前,只是将对方当成流浪狗,有了名字之后,对方就是自己的朋友甚至是家人。
所以,他现在对于小瞎子,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小瞎子,就是凤黎的替身。
让自己赎罪的替身。
有什么,让自己感动吗?
小瞎子和凤黎根本就不一样。
凤黎是一位女中豪杰,某些时候甚至比强壮的汉子还要莽撞,同时在某些方面,还保持着女子的羞耻。
小瞎子则不一样,她一开始就很懦弱卑微,即使撞到自己,还是一直说对不起。
但她瞎了眼睛,还能走那么远。
她到底走了多远,她从哪里来?
而她放在背篓的孩子有多大,她怎么坚持的。
裴钱剖析着小瞎子和凤黎的本质。
在某种程度,他是在进行自我的心理剖析,这也是他不担心自己精神出问题的原因,因为他的一切情绪和感情,都能靠自己来操控。
最终,裴钱得出来一个结论。
小瞎子,不是凤黎,她更像一个自己,确切地说是七岁时候的自己,而自己变成了凤黎的角色。
小瞎子自然没有自己的圆滑,可她有一项更为可贵的品质。
舍己为人。
时间过去了很久,小瞎子有些害怕。
“我,我。”
小瞎子先开口。
裴钱听到声音,将思绪抽出来,转而看向面前的少女,开始思索着两人之后的关系。
“小瞎子。”
“你弟弟死后,对于你来说,你还有活着的意义吗?”
裴钱发问。
其实,裴钱是在问自己。
给自己希望的人,即使是个拖累,但失去希望后,还有活着的意义吗?
小瞎子的语气变得很冷漠。
“我不知道。”
裴钱站起身,从一旁的桃木桌上,拿起一个小麻袋。
他拉起小瞎子的一只手,将那个小麻袋放到了小瞎子的手上。
而他的视线向下,看到小瞎子的脚,已经渗出来血液,对方并没有任何喊疼,只是听着自己的命令,像是一个木偶。
“不问问这是什么?”
裴钱冷冷地发问,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小瞎子浑身颤抖,她可能猜到了,但是不敢相信,或者说,她算聪明,但没有足够恶劣,或者说,来到这落魄城,本身就是她人生的终点。
她是知道自己弟弟被抢了,但她不敢声张,只是她想到了自保。
那一刻才是让她彻底陷入魔怔的原因。
肉身所受到底痛苦,终会有尽头的。
那时候,死亡就是救赎。
精神所受到的痛苦,则是不会有尽头,在与自己和解之前,每一刻的安静,都是对于自己内心的酷刑。
死亡,反而是一个逃避的借口。
裴钱明白,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对于自己,良药并不是凤黎这个人。
而是和自己一样的病人。
在落魄城,这种人简直罕见,几乎所有人都被同化了,没人会觉得损人利己是坏事,即使对方是自己的家人朋友。
裴钱,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反而有了这让人奢侈的疾病,才是让人叹服啊。
“那是你弟弟的骨头。”
“记得之前你吃过的晚饭吗?”
“那就是用你弟弟的肉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