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对呀,韩医生?”
她笑着问他,韩珉只能点头。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你穿白大褂?我要和别人说,我男朋友是医生,别人都不信,怎么办?”
“所以韩先生,你要当就要当最厉害的医生,用医术证明,让我好好骄傲骄傲。”
他在梦里说:“一定。”
你希望我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我就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他愿意为了她放下屠刀。
也愿意为她做一个良善的人。
四年,他为了她的话,继续当医生。
他是韩医生,再也没有人知道他曾经烂在泥沼里。
她说,要当最厉害的医生。
他如她所愿。
1月1日,新一年的伊始。
韩珉六点左右醒来。
洗漱后,他出门晨跑。
例行的运动结束,他回公寓,自己做了简单的早餐。
吃完收拾好,开始看书,到中午再做一顿清澹的中饭,下午十二点半到三点半,他和美国母校的导师视频对话,无非是学术上的交流。
导师是医学界执牛耳者。
他希望韩珉回美国继续专做科研,临床这块先放一放。
韩珉的答复和先前一样,他两边都不放。
导师则以为专心做一块,会更容易有成就与莫大的荣誉。
“你为什么非要死抓临床不放?”
“救死扶伤,很伟大。”
导师惊异:“如果有一场瘟疫,你研制成功疫苗,那就是救了千千万万人的性命,可比你做一台手术耗费几个小时只救一个人要来得伟大。”
韩珉:“我报名了无国界医生。下个月中旬,去非洲近期瘟疫蔓延的地区进行救援任务。”
“为期一年。”
三点多结束视频通话。
他换了身运动服,下楼去健身房。
运动能令人身心放空,精神得到极大的慰藉。
晚上六点多,他回到公寓,晚餐是牛奶和面包。
七点左右,洗漱后他到书房看书至十点半,关灯,回卧室睡觉。
韩珉的假日,寡澹得跟白开水似的。
极度无聊、又充实,没有一点点休闲娱乐,也没有多余时间来思念她。
他就像个精密、时刻高速运转的机器,没有感情,日复一日生活。
漆黑又冰冷。
……
同样的年末最后一天,周落在家陪妈妈。
母亲在厨房忙碌时,门铃响了。
一位男人拎公文包回来,见到周落时怔了下,随即友好地笑笑。
这是她的继父,一个温和老实的男人,比母亲大了七岁,人确实不错,待母亲和齐卿都很好,工作也稳定。
周落对母亲再嫁没有怨言,她辛苦操持了半辈子,一位男人先她一步离开,另一位男人又暴虐成性。
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快乐的权利。
幸而这回,她选对了人。
有父母有弟弟,这个家才像个家。
周落起身想去厨房帮忙,无奈又被赶出来。
“上次让你切个菜,你就把手指给切破了……我是怕了你了……”
齐卿在沙发上笑。
周落扔了他作业本过去,“要期末考了吧?有没有信心拿第一?”
齐卿收笑,苦着脸:“姐,你念书的时候不也倒数,还说我?我们半斤八两。”
这回,周落直接把书包砸过去。
席上,又不可避免地把话题引到周落身上。
“落落,你也老大不小了,明年要总要有对象了?”
继父在旁边附和。
她母亲在桌下踢他一脚。
继父清清嗓子,说:“那个,我那边的一个主任家的侄子,和落落年纪差不多……”
母亲试探:“要不……这个元旦约着见个面?”
周落想想,说:“我元旦有个孩子要给她辅导歌舞表演。”
“你个幼儿园老师,事还挺多的……”
周落嘟囔:“私立贵族幼儿园,那些有钱人都是吃饱了撑的……”
“那就约个晚上见面。”
她皱眉。
新年第一日,白天,周落在辅导歌舞中度过。
晚上,她按时间来到m城广场的咖啡厅里。
半小时,周落速战速决,很委婉地表达了彼此不适合。
谁知对方恼羞成怒,在知道她在某家贵族幼儿园当老师后,直接撂话说――
听说,你们这个幼儿园里很多老师都当有钱人的小三,周小姐,不会也有攀龙附凤的心吧?
周落爱答不理地拨弄指甲:“对啊,所以先生你还不够格呢。”
结局以男人怒气冲冲地骂了‘虚荣’、‘拜金’收场。
周落在咖啡厅角落扬唇,面对异样目光,不以为然。
哪怕再过四十年,她都是这种脾气。
回家后瘫在床上。
一条短信发来,屏幕亮起,她眯着眼看了下。
同事小贾即将结婚,这周六要去香港采购东西,小贾和周落关系还不错,说要和她一起去香港,顺便玩玩。
难得出去玩,她喜欢。
遂发了ok和笑脸表情。
……
周六,她们乘飞机直达香港。
入住酒店,将行李放下后。
两人打的到香港着名的购物商城,下车后,小贾没走几步路突然说肚子难受。
周落陪她坐在休息长椅上,买了热饮给她,情况始终不见好转。
小贾气若游丝:“周落……我……我怀孕了……才六周……你说孩子会不会……”
周落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随即安抚她。
人生地不熟。
假如情况恶化,即便打的回酒店,也于事无补,更可能耽误她和孩子的病情。
最好的方法是,找到医院。
可是,她环顾四周,高楼大厦,哪有医院的影子?
这时――
“周落。”
有人叫她。
她转身看去。
韩宅。
韩老太太笑眯眯地为紧皱眉头的老先生沏茶。
“你啊……要谢谢我……”
老先生疑惑地看她。
老太太说:“再这样下去,我们孙子都得位列仙班了。”
老先生越发煳涂。
老太太眼角笑纹愈深。
韩珉父母这辈子没福分。
可韩珉不一样。
是林麟。
周落意外地向她招手。
林麟走来,一番问候,知道情况后,她拦下一辆的士,将医院地址告诉司机。
周落扶着小贾道谢。
林麟只笑,“太客气。”
她朝周落挥手道别时,说:“说不定之后又能见面。”
周落不明。
医院,三楼走廊。
周落坐在椅子上等待做检查的小贾。
这家医院规模较大,一个楼层上分布许多门诊和科室。
她注意到斜对角是一间手术室,门口正上方处还亮着‘手术中’的红光。门口外,是焦急等待的家属。
几分钟后,护士打开手术室门。
周落目光又瞟过去。
主刀医生和护士走出来。
这一眼,彷佛穿越时光。
“我还是想,看你穿白大褂……在医院里……就戴个口罩,露出眼睛和眉毛,都非常好看……我呢,一下子就能认出你……”
阴暗的医院长廊。
男人穿着白大褂,身影笔直颀长,他脸上的口罩还没来得及摘下,乌玉般眉眼,像远山溪涧。
他望着她,眼底好像有什么,在缓缓流动。
……
公寓。
甫一进玄关,她就被他吻住,抵在门上,他的手托在她下颌,周落被迫仰头张嘴,牙关松开,毫无防备地接受他的进犯。
这个吻像一场独角戏。
只有韩珉在唱。
简直疯魔。
周落咬破他唇角舌尖,铁锈味在两人唇齿间漫开。
就这样,韩珉还不依不饶地吻她。
她推开他。
韩珉拇指揩去嘴角的血渍,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曲指抬起她下巴。
韩珉低头舔吻她颈侧皮肤,一寸寸的温柔细致。
他的气息在她脖颈处,像轻盈的羽毛。
又像缠绕的绸带。
她痒。
微微张嘴,想是不易察觉的。
下唇瓣被他含住。
心颤了颤。
周落踮起脚,双手正要勾住他。
她眨眼,角度对换。
她被他高高抱起,在还没开始前,她捧着他的脸,问:“有解释吗?韩医生。”
“没有解释。”他低声说,“是我把你弄丢的。”
他解开她上衣的第一颗纽扣,手腕被她握住。
他微怔。
再抬眉时,是他被她压在门上。
“我不满意你的解释。”
他一句没有解释,就了结她这四年。
做梦。
“所以……你明明都知道。”她笑了起来,“你都知道,还要拖这四年?……还是说,你就是想等着我来找你……”
“哦……我知道,”她点头,“一夜情么……韩先生,我陪你玩。”
尾音故意拖长时,上衣衬衫被她随意扯开,纽扣四散落地。
他的手穿过她的黑发,最终揽住她的肩。
“几年不见,韩先生身材越来越好了……”
他指腹在她头顶雪白的发旋处,轻轻地碰了碰。
他随意应了。
周落面无表情。
男人不在意地把玩她的头发。
周落眼神放肆地在他身上巡视。
他身体两侧的人鱼线惹眼,流畅、性感的线条斜斜地伸入衣料之下,引人遐想。
她的指尖沿着一条线划下去。
简直要命。
他随即含住她耳垂,轻咬。
她指节勾住裤边往下扯,说,“我对韩先生真是许久不见,甚是……”
目光凝滞。
人鱼线下,胯骨之上。
有一只燕子。
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燕子。
在他左侧胯骨。
她身上的,是右侧胯骨。
他的燕子同她的――
从大小、颜色、造型……没有差别。
唯一不同的是――
他的燕子飞的方向是朝向她。
这两只燕子,互相飞向彼此。
黑白剪影,高昂头颅,喙上的红是因啄过彼此心脏的血。
她抚过它鲜红的喙。
这只燕子,胜过千言万语。
她抬头看他。
韩珉问她:“这个解释喜欢吗?”
周落看看他,又看看燕子。
她想哭又想笑。
四年了。
她的燕子,终于飞回来了。
……
……
……
后来有人问周落韩医生是个怎样的人。
她觉得不好说,一笑而过。
但答桉已在她心底。
他行过刀山火海,也享过人间富贵。
累于世俗,心有地狱。
他慈悲而残忍,也强大而温柔。
但他是我的韩先生。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