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并不复杂
在季晓岛的命令下,李佛在准备好了精致的小点心后立刻通过罪爵邸中那些特殊渠道联系到了身在加洛斯公爵邸地下的亚瑟,并简单地将歌薇儿罗根的行踪通知给了后者。
而原本一直在梅林那间黑作坊中配合老爷子工作,这段时间以来基本都在适应自己新身体的亚瑟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几乎连想都没想就让最近已经跟自己差不多混熟的梅林老爷子帮忙,给自己换了套用来应付突发情况的外置装甲。
不仅如此,虽然对人情世故这方面非常没有耐心,但姑且也算是块老姜的梅林还热心地连亚瑟那张脸一起换掉了,虽然根本目的完全是为了取得实验数据,但他还是美其名曰那闺女要是真忘不了你,光戴个头盔八成不太保险,成功说服了已经失去了正常判断能力的亚瑟。
当然,事情的发展也证明了梅林这一提案的正确性,说文艺点的话,或许是因为恋人间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共鸣,尽管亚瑟在护卫过程中基本没有说过几句话,但歌薇儿罗根殿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些什么,并提出了希望伊索先生摘下头盔的要求。
说真的,如果不是梅林提前给亚瑟多上了层保险,在他那张帅脸上套了个破败品质的皮肤,事态真的可能会提前失控,为某人那原本不存在死角的计划增加大量毫无必要的风险。
事实上,今天这场既不在预料之内,也不在情理之中的碰面,对于此时此刻的亚瑟和季晓岛所处的阵营而言,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而这,正是亚瑟之前对季晓岛说出的那句我真是一点儿都搞不懂你在想什么的核心原因。
对于虽然已经被某种力量侵蚀,但并未失去自我的亚瑟而言,他很难做到在得知歌薇儿来到罪爵邸后无动于衷,再加上有梅林这个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技术顾问存在,就算同样的事情再来一次,他也百分之百会选择冲动行事。
但如果不让自己知道的话,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一切意外都将被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
“虽然以我的立场,并没有资格这样说你。”
亚瑟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摊手道:“但是弟妹,今天这事儿一个操作不好,咱们这边的布局必定会出现动荡,这种事就算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
季晓岛点了点头,挑眉道:“所以呢?”
“所以你其实并不应该这么做。”
亚瑟叹了口气,耸肩道:“说真的,弟妹,就算我事后知道了,也绝对不会怪你的,所以你大可不必”
“我想,你可能对我这个人产生了一些奇怪的误会,亚瑟。”
季晓岛淡淡地打断了亚瑟,用冰冷的语气轻声道:“尽管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可笑的认知偏差,但你似乎把我当成了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
亚瑟莞尔一笑:“难道不是么?”
“我曾经在墨杀死法拉时感到抗拒与不满,我还在他谋划刺杀你时产生了难过的情绪,甚至在事后向你道歉,我不愿意去梅林的工坊,因为他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在做一些让我光是看一眼都会觉得反胃的残忍实验。”
季晓岛瞥了一眼笑容愈发柔和起来的亚瑟,冷冷地说道:“但我有做过什么吗?在班瑟城的废墟中,在他与加拉哈特、加洛斯合力围杀法拉的时候,我在帮他牵制天柱山派来的另一位代行者而对于梅林那些令人不忍直视的实验,我仅仅只是选择了回避,从未试图去阻止他的疯狂行为那枚让你在极度痛苦中死去的子弹,其中有三分之一的材料是我亲手收集到的。”
亚瑟面色一僵:“但是你”
“我甚至称不上是一个伪善者,只是一个性格恶劣、自私任性的女人。”
季晓岛别过头去,注视着半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喃喃道:“我所做的一切,仅仅只是为了自我满足,包括今天的事在内,我并没有为你、为歌薇儿考虑过哪怕一秒,只是单纯地想要这样做,所以就这样做了,难道你以为这是一种温柔的表现?”
亚瑟笑了笑,微微颔首道:“没错,在我眼里,这就是一种温柔的表现。”
“但那只是我对自己的温柔,并不是对你们的,那只是可笑的自我满足。”
季晓岛冷笑了一声,摇头道:“你也好、加雯也好、梅林也好,或许现在的你们都是墨手中的利刃,是注定会沾满鲜血与罪恶的工具,但站在一旁的我难道就是无辜的吗?且不说我始终在助纣为虐,就算我只是无动于衷地旁观,这份罪恶也会有我一份,难道不是吗?”
亚瑟沉默了。
“梅林说,这里不适合我加雯说,这里不适合我你也说,这里不适合我,呵。”
季晓岛自嘲地笑了笑,喃喃道:“如果你们都觉得我是个累赘也就罢了,但你们说出这番话的原因,却是建立在寂祷是个好女孩这一荒谬的前提下。”
“所以,呃”
亚瑟摸了摸鼻尖,试探着问道:“你是个坏女孩?”
少女捋了捋自己那头在月光下散发着朦胧微光的银发,轻哼了一声:“糟糕的总结。”
“确实挺糟糕的,我这人一向不太会说话,跟歌薇儿告白都是单刀直入,要不是咱人帅多金性格好的话,换别人早就凉透了。”
亚瑟哈哈一笑,然后嘴角微扬着说道:“弟妹你知道么,我这个人啊,好歹也是个王子,所以从挺小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跟着父亲出席各种乱七八糟的场合了,等长大了一些之后呢,更是得参加各种各样的应酬,嘿,其实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我和歌薇儿就是在一次应酬的时候认识的。”
季晓岛看了他一眼:“所以那个有关于地精、鱼人和食人魔低俗笑话,到底是讲的什么?”
“呜咳!!”
亚瑟顿时夸张地咳了一声,干笑道:“这可不是好孩子该知道的事。”
“我不是好孩子。”
“坏孩子也不该知道。”
“我不是孩子。”
“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说。”
少女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随即补充道:“说完赶紧回去,万一有人来了”
“杀掉就是了。”
亚瑟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然后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总而言之呢,因为经历的场合多了,我也就慢慢变得能喝了,啧,用你们那儿的话叫什么来着,哦对,不上头只走肾。”
季晓岛没搭理他。
“总而言之,我十七岁之后就很少有人能喝过我了。”
亚瑟傲然一笑,挑眉道:“那么,弟妹你知道那些被我灌醉的人,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男女授受不亲?”
“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我并不觉得你有在好好聊天。”
“”
亚瑟沉默了几秒钟,忽然敛起了脸上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轻声道:“那些喝醉的人,最喜欢说的话就是,我没醉。”
季晓岛目光一凝。
“而像我这种已经很难喝多的人,却恰恰相反。”
亚瑟耸了耸肩,摊手道:“我们往往喜欢把不行了,喝不下了这种话挂在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