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卯时还未至。
天色正处于明暗交加之时。
冀阙周围已挤满了人,不少人带着高冠,垫着脚尖,翘首望着冀阙里面,眼中充满了好奇。
昨夜冀阙的事已传遍全城。
尤其是不看出身、门第、尊及等条件,在城中引起一片哗然,寒门士子神色振奋,摩拳擦掌,想在这次盛会中,脱颖而出,证明自己的才能不输于那些贵门士子。
豪门贵族出身的士子言辞振振,对这种无贵贱之分的安排极为不满,认为缺少了尊卑之分,也少了亲疏有别,这岂不是让他们跟其他贱士等闲视之?
他们又岂能甘愿?
因而天刚亮,冀阙周边的士子便已然站成了两队,寒门跟贵士泾渭分明,两者有着极为明显的分隔。
甚至于曾出身显赫,但现已家道中落,或者是衣着贫寒的士子,也被华衣丽裳的贵士赶到了寒门一方。
冀阙四周,一边是带着高冠,穿着锦衣华裳的贵士。
一边是麻衣粗布,头缠黑布的寒门。
一左一右,相互较着劲。
鲁仲连站在人群之中,脸色有些难看。
他本为鲁国公室,只不过在四十年前,鲁为楚所灭,他们鲁氏就成了亡国之族,后面又被楚王强行迁居至下邑,还没等安稳下来,下邑便被齐国攻占,因而累年战乱下来,鲁氏彻底衰败。
眼下只为下邑一豪强。
他本以为自己鲁国公室的身份,能够居于贵族之列,可那曾想,却是被何瑊jian、许猗yi,叔孙通等人笑骂着,把他直接赶到了寒门这边。
他心中极为愤懑。
但他目光稍移,看了下紧挨不远的两人,心绪平静不少。
他看向的两人,正是孟尝君的孙子,田陵、田国,孟尝君之名,世人皆知,在场不少士人的大父辈父辈还受过孟尝君恩惠,但孟尝君的两名孙子却被这些人排挤到了寒门。
仅仅是因为他们衣裳质朴。
鲁仲连想发笑。
他感觉世道是如此的荒谬滑稽。
他们这些真正出身贵族的人,过的越来越落魄,那些无才无德的人却广为受人尊敬,一朝得志,便不把其他人放在眼中,甚至是直接落井下石。
鲁仲连微微握拳。
他这次定要为鲁氏争一个名。
不仅为了自己,为了家族,更为了让那些尸餐素位,德不配位、才不配位的人知晓,就算穿着太华丽,也终究还是掩盖不了他们贫瘠的学识和才具。
寒门队列中。
如鲁仲连这般的士子不少。
自古以来,能识文断句的大多有一定出身,除了诸子百家方兴之时,各地大开私学,为了传播各家学问,这才让原本垄断在贵族上层的知识,有机会流落到民间地方。
但贫寒人家能学到的终究是少数。
因而到场的士子大多都有出身、门第,只不过有的家族落寞、衰败,还有的已是家破人亡,生活清贫之下,却是一律被那些家道鼎盛的‘贵族’归为了寒门。
乐叔、范目、柳安等人,此刻也站在寒门之列。
他们全都紧握双拳,想证明自己之才,并不输于其他贵族子弟,这次的盛会,的确给他们提供了这个机会,让他们眼下能平等的跟这些贵门出身的子弟同台竞技。
他们心中同样有股傲气。
一股不服气、不服输、不服软的斗志!
而郑国之子郑如,章邯之弟章豨,任嚣之子任禄等人,通通位于贵门之列,对于所谓的贵贱之分,并无切实感受,他们甚至都没有自报家门,便被自动归到了贵族一列。
除了他们,叔颍、张良等人,也是位列贵族一列。
另一边。
扶苏和萧何却是姗姗来迟。
望着已排成长龙的队列,两人眼中都露出一抹异色。
扶苏轻叹道:“天下士子何其多,若是能为秦所用,大秦何至于陷入如今的困顿?”
萧何暗暗摇头。
若非这次盛会不限出身、不限门第、不限罪罚,以及进行的还是大治之议,不然这些士子岂会来咸阳冒险?
而且士子本就轻秦,以往都是征辟不就,何以会出仕相秦?
萧何看着泾渭分明的两队,尤其是看到一边锦衣华服,一边粗布麻衣,互相间又是诘难不断,大致也明白了场中发生了什么,他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服饰,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他同样是一身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