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低声道:“长公子,现在时间尚早,下吏建议你去换一身华衣丽裳,不若,恐只能屈尊去到旁边的‘寒门’之列了。”
扶苏一愣。
他看了下两边的队列,眼中若有所思。
扶苏笑道:
“无妨。”
“我这次本就潜行而来。”
“寒门之列正合适不过,去到贵门那边,恐会为人探出身份,我便跟你一同去往寒门,虽说寒门难出贵子,但依我看,你萧何的才能就很是不凡。”
萧何道:“公子有尊士之心,实在让下吏钦佩。”
扶苏笑了笑,大步走向寒门队列。
萧何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在队列中站了一会,也听到了一些消息,像是那鲁仲连,本为鲁国公族之后,却是为左侧的贵门所轻,因而才被排挤到了寒门之列,田陵田国,他们为孟尝君之后,也是受到了不公正对待。
以及乐毅之孙乐叔、范雎之孙范目、柳下惠的裔孙柳安,诸如此类的贵族子弟,只不过因家道中落,也一律被排挤到了寒门一侧,这让扶苏不由蹙眉。
扶苏道:
“秦落衡此举有些不妥。”
“他这不分门第、地位、尊卑、名望,却是让不少真正的贵族子弟旁落在侧,也让不少名士,只能屈尊于‘寒门’之侧,这些士人本就轻秦,眼下又受到这般不公平对待,只怕心中对秦越发愤懑。”
“我大秦向来重视尊卑有序。”
“军功爵制,更是将其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此举看似别具一格,独树一帜,却是坏了尊卑有序、亲疏有别,大秦自来推崇‘有功者荣显,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
“也强调‘明尊卑、爵秩、等级’。”
“他的所作所为,却是坏了大秦历来的规矩。”
“眼下两方队列之中竟皆鱼龙混杂,寒门不寒,贵门不贵,仅靠穿着打扮,让众人自行区分,实在谬也!”
扶苏对秦落衡的安排有些不满。
他认为该把真正出身贵族的安置在一旁,将那些假贵,以及真正寒门的安置在一边,只有这样,才能充分的体现出,大秦自来强调的尊卑等级。
眼下队列哄然,毫无秩序可言。
天下盛会岂能如此?
闻言。
一旁的布衣士子袁哙讥笑道:“你说这么多,无非是认为,你比我们更高贵,应当去‘贵门’那边,不当以衣裳定尊卑,但世上岂有永远显赫的?那个家族又敢言永远不衰?”
“人要接受现实!”
“鲁仲连、田陵、田国等人,以往的确家世显赫,而今已然家道中落,自然不能再位列‘贵门’之列,依你所说,只要他们家族曾经显赫过,便能一直为人敬重?”
“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
“祖辈的余荫,并不能一直庇护家族昌盛,若是后人无才无能,衰弱是避无可避的,身为贵族之后,自当砥砺前行,恢复先辈荣光,而不是去自欺欺人。”
“再则。”
“你对军功爵制的理解,我亦有不同看法。”
“秦廷推行的军功爵制,的确强调‘明尊卑、爵秩、等级’,但那是获爵之后,自当有功赏,但任一一名大秦子民,在军功爵制下其实都是平等的。”
“就算是刑徒、隶臣、亡人、赘婿、贾人亦然。”
“何以?”
“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只要上了战场,他们斩获的军功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高低贵贱之分,赏罚一致,眼下秦博士的不拘一格,正合军功爵制的平等。”
“无论是新贵族,老贵族,寒门子弟,亦或者真是贫寒出身,在这场大治之议开始前,是一律平等的,没有任何高低贵贱之分,眼下我等齐聚的士人,就如即将上阵的士卒,并无任何区别。”
“而等会开启的测试,就如同是上战场,而审阅结果的公布,亦如战场上的公布军功,到时优胜者自当得到厚待,得以进入到天下百大名士之列。”
“秦博士的一切举止,皆暗合军功爵制。”
“哪有半点不妥?”
“你之所以觉得不妥,只是因为你觉得你是老贵族出身,理应就高人一等,战场上,无人会在意你是不是名将之后,也无人会在意你的出身地位,眼下名士择选亦然。”
“你所谓的抱怨不满,只不过是私心作祟。”
“你若是有真才实学,就当以堂堂正正的姿态,通过这次审阅,进入到百大名士之列,堂堂正正的入席,而不是在冀阙外,为了一时的尊荣,不断的开口抱怨。”
“当你能堂堂正正的入席时,在场士子谁又敢再轻视于你?”
“当年的百家争鸣,又有谁真在意过对方出身?眼下子的行径,只会让人贻笑大方。”
“士子不当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