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把所有事都做了,所有骂名都担了,但没经过任何风雨的二世皇帝,又岂能担当的起天下重任?有的事,总归是要后世人去完成的,前人用筋骨血肉,创建了一个庞大帝国,后人自当用汗水,嵴背浇灌天下之心,生民之命。”
“小子只是才识未至,并非真的愚昧无知。”
“长吏的指责,我不能赞成!”
嬴政脸色倏地一沉,却还是再度平静下来。
他目光深邃的看着秦落衡,却是陡然发现,原本比他矮上一两寸的秦落衡,此时竟与他平高了,甚至隐隐还高出了一丝。
嬴政道:“你认为后世能做的比当世好?”
秦落衡摇头。
说道:
“我并无这个想法。”
“我只是认为当相信后世之人的智慧,而且我不认为后世皇帝有能超出始皇的人,始皇所做的事,已是超越了古今,也必将如一座丰碑一般,屹立于世,受天下人敬仰。”
“但世间有一个始皇就够了。”
“并不需要第二个。”
“天下也不需要始皇二世,只会有大秦皇帝二世,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就算是万丈高楼,也需的平地起,始皇已为天下构造了一个万世地基,但想一步登天,建成万丈高楼,实非人力能为。”
嬴政冷笑道:
“话虽如此,但能做到吗?”
“被秦灭的六国,哪国君主不想守住社稷?但他们做到了吗?目下一样,天下大势如何,岂是三言两语能言明?秦政大局如何,你们又岂能看得清?”
“你们把所有事都想的太简单,也想的太理所当然,天下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事吗?”
“从来没有!”
“正是因为知道这点,始皇才必须要自己去做,只有当政的人才知道实现大一统是何等艰难,但也正基于此,才必须要尽快完成,时不我待,始皇若不尽快完成,把此等重任交予后世皇帝,你真的敢对后世皇帝寄予厚望?”
“人力的确是有穷尽。”
“但始皇是皇帝!”
“皇帝与天登高,仙神不敢近之。”
“有的事终究是要人去做的,与其寄希望于缥缈的后世皇帝,那为何不自己动手解决?始皇他有这个能力,更有操行一切的决心。”
“你只是生活在大秦的安逸环境中,所以才敢这么大言不惭的夸夸其谈,甚至对始皇的所作所为大为指责,但你们又哪里懂得世局的变化,又岂懂国家大政之重?”
“你只知始皇掌天下权柄。”
“但你可知皇帝头上戴的十二旒有多重?”
“你只看到皇帝穷奢极欲,但你知道何为‘天命所归’吗?”
“你只看到八百里宫阙,但你又哪知道,皇帝是以四海为家,非令壮丽亡以重威?”
“你根本就不懂!”
“你只知道你看到的、你听到的,但更多你不知道,你甚至闻所未闻之事,你根本就没办法去做判断,你以为对的就是对的?但那只是你以为,治理天下从来都不靠自以为是。”
“天下治理在事事洞察大局,事事防患于未然。”
“而始皇做的便是防患!”
“你以为始皇不想相信后世的智慧?但他敢相信吗?能相信吗?就凭所谓的仁善,凭什么让他相信?”
“就凭你的一派之言吗?”
“你们一个个把大政当儿戏,难道还想让始皇把大政也当儿戏?君道艺业从不以个人好恶为抉择,就算大政会让万人、十万人、百万人,甚至千万人丧命,但只要最终目的达到,那便是对的!
!”
“你不用再辩解了。”
“我也没心思再继续听了。”
“既然你这么不知悔改,那就干脆不要改了。”
“你就守好你那百亩田地,今后不准再去御史府借阅书籍,也不准再踏入博士学宫半步。”
“等你何时明悟了其中道理,再回去也不迟。”
“博士学宫,多你一个博士不多,少你一个博士也不少,而且博士学宫本就没存在的必要了。”
“大秦想壮盛生长,便容不得这些虫蚁蛇鼠败叶残枝!”
“你以后要胆敢再凌法而行,那就要先踏过大秦法治这一关,大秦法治断然再容不得你一次。”
“你好自为之!”
说完。
嬴政拂袖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