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能弄来蒸汽战舰,又能雇来一大批斯拉夫人为己所用,想必法诛党在欧洲方面有着不小的人脉啊。”
面对青登的这番询问,堇小姐沉默了一会儿,旋即摇了摇头:
“很抱歉,我们目前暂未收到相关情报。”
“不过,安艺,我同意你的观点。”
“既置办了先进的蒸汽战舰,又组建起一支规模超过二千人的‘斯拉夫军团’,若无欧洲方面的能人从中协助,是绝无可能办成这两件事情的。”
“据我个人的猜测……法诛党很有可能是跟欧洲的某家军火商合作了。”
“若是如此,那么一切就好解释了。”
青登听罢,不禁挑了下眉,口中嘟囔:
“军火商……”
不知怎的,在听到“军火商”这一词汇时,艾洛蒂的生父——马埃尔·德·奥尔良——的身影,从其脑海中浮现而出。
之所以会突然想起此人,便是因为艾洛蒂说过其父亲是做军火生意起家的!
青登清楚地记得艾洛蒂曾这么评价马埃尔: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追回女儿才不辞艰险地远渡重洋来日本,那这实在不像是马埃尔会做的事情。
想到这儿,青登下意识地蹙起眉头,心中暗忖:
——应该……不会这么巧合吧……
正当其思绪兀自发散的这个时候,堇小姐话音再起,将其思绪勾回至现实:
“安艺,我们大盐党目前所知的情报就只有这么多了。”
“他日我们若获取新的情报,我会让东城新太郎来转告你的。”
青登稍稍坐正身子,郑重地回应道:
“堇小姐,感谢你们的慷慨相助,真的是帮了大忙了,在下没齿难忘。”
堇小姐莞尔一笑:
“您客气了,我们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值此紧要关头,青登自然乐见实力强大的帮手前来助阵。
对于大盐党的情报收集能力,青登是丝毫不怀疑的。
堇小姐方才提供的情报跟他目前掌握的情报基本吻合。
早在此前,就有报告说这支径直往关东进军的长州军中有为数不少的西洋人。
看样子,这些西洋人应该就是堇小姐刚刚所说的“斯拉夫军团”。
青登沉思片刻后,幽幽道:
“长州藩与法诛党狼狈为奸……真是一对麻烦的组合啊。”
“不过……换个角度来想,这未尝不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宝贵机会。”
这话的内容瞬间吸引了堇小姐和东城新太郎的注意力。
迎着二人投来的疑惑目光,青登淡淡地解释道:
“奇兵队是长州最后的精锐。”
“只要消灭奇兵队,长州就会彻底沦落为丧失爪牙的病虎。”
“同理,那支‘斯拉夫军团’应该是……不,一定是法诛党压箱底的底牌!”
“任凭法诛党再怎么有人脉、有能力,其终究只是一个结社。”
“纵使有军火商或是别的什么势力支持,养一支二千人规模的雇佣兵军团所需的钱财,也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
“这么大的一笔钱,绝对不是一个结社能够轻松负担的。”
“我敢断定,那支‘斯拉夫军团’是法诛党砸锅卖铁、花费无数时间与精力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宝贵部队。”
“实质上,他们之所以能够成功奇袭浓尾,纯粹是因为进攻时机太好了,巧妙地利用了我们西征长、周二国的窗口期。”
“为了征讨长州,我们征调了京畿、浓尾诸藩的部队,以致二地兵力无比空虚,这才让他们钻了空子。”
“这种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只有这一次!”
“对长州而言,这是让藩国起死回生的绝招。”
“对法诛党而言,这是他们等待许久的彻底消灭幕府的珍贵良机。”
“因此,从登上浓尾海岸的那一刻起,长州与法诛党就没有退路了。”
“要么赢取胜利,要么兵败身死!”
“这么一场许胜不许败、一旦错过就不知要再等上多久的战斗,法诛党没理由不派出自己全部的战力!”
“换句话说,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我很有可能会遭遇法诛党的大岳丸、酒吞童子等重要干部,甚至是其首领八岐大蛇!”
“因此,今次一战既是我与长州的决战,也是我与法诛党的决战!”
“就凭这一战,一口气打垮长州、法诛党!”
听着青登这番豪言壮语,堇小姐怔怔地眨了眨眼,随后面露轻浅的微笑:
“一口气打垮长州、法诛党……你的胃口倒是很大啊。”
“不过,听你这么一说,这似乎并非不可能之事。”
“长州如何,姑且不论。”
“假使真让你成功消灭‘斯拉夫军团’,并且顺利斩杀八岐大蛇、大岳丸、酒吞童子等人,那确实能让法诛党彻底灰飞烟灭。”
“哈哈,一想到这儿,我的心跳都不禁加快几分了。”
说到这儿,她昂首挺胸,直勾勾地紧盯着青登,换上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口吻:
“既如此,安艺,我就预祝您旗开得胜了!务必要一举消灭法诛党啊!”
青登微笑以对:
“我自会全力以赴!”
……
……
八王子地区——
“呼哧……!呼哧……!呼哧……!”
骏马飞驰,口喷粗气,汗水四溅,泥尘飘扬。
土方岁三一手高举诚字旗,另一手紧攥缰绳,任凭迎面吹来的逆风如何强劲,他自岿然不动。
冷不丁的,他头也不回地高声道:
“铁之助,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落后他半个身位的市村铁之助朗声回应:
“土方先生,您多虑了!我好得很!哪怕是一口气骑到松前藩也不成问题!”
松前藩——永仓新八的老家,位于虾夷地(北海道)的最南端,是江户时代的实质上的日本最北部。
土方岁三斜过眼珠,瞧瞧打量身后的市村铁之助。
看着对方那微微打颤的脊背与双腿,他不禁感到暗暗好笑。
不过,他并未拆穿对方,默默地收回视线,重新专注于前路。
在离开大津后,土方岁三便马不停蹄——物理意义上的马不停蹄——直奔八王子地区。
一匹马累了就换另一匹马,因为他们俩一共带了八匹马,所以无需为马力发愁。
土方岁三的身体素质虽不能跟青登相提并论,但也同样远胜凡人。
在他眼中,这点辛劳实在不值一提。
反观市村铁之助,他并不以体力、武力见长,所以就没有这么游刃有余了。
不过,他不愧是被土方岁三一眼相中,破格提拔为其小姓的好孩子。
纵使再苦再累,他也没有埋怨半句,一直咬牙坚持。
在经过三天三夜的狂奔后,土方岁三感到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
八王子毗邻多摩。
直言不讳的说,这二地基本是一体的!
身为多摩出身的农家子弟,土方岁三打小起就没少去过八王子,此地基本等于他的半个老家。
因此,看着周围这愈发熟悉的景色,他心中断定:就快抵达八王子了!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又跋涉了好一段距离,进入一片无名的树林后……突然间,异变突生!
哒、哒、哒、哒、哒、哒、哒!
他们前方骤然响起密集的足音。
一名名手持火枪的民兵——约莫有十来号人——从树丛中钻出,站到大道上,转眼间就封锁了二人的前路。
这伙民兵并非毫无秩序地乱跑、乱窜。
在霸占道路后,他们飞快结队,排组成二列横队,第一排蹲下,第二排站起。
紧接着,他们齐唰唰地抬起手中的火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土方岁三与市村铁之助!
土方岁三见状,赶忙勒紧手中的缰绳,驱停胯下的马匹,市村铁之助有样学样。
就在主仆二人勒马的同一时间,这伙民兵中的某人高声质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异变,以及近在咫尺的可怕枪口,土方岁三丝毫不惧,非常镇定。
他不紧不慢地举高手中的诚字旗,朗声回应道:
“在下新选组副长,土方岁三!”
“受陆军总裁橘大将之命,前来协助八王子千人同心!”
“敢问诸位可是千人同心的军士?”
他用的虽是疑问句的句式,但语气却是肯定的语气。
事实上,在这伙民兵现身后,土方岁三就一眼看穿他们的真实身份了。
闻听来者是大名鼎鼎的“鬼之副长”,民兵中顿时发生不小的骚动。
他们面面相觑,目目相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不在彼此脸上发现错愕、惊喜的神情。
这时,某人发出惊呼:
“嗯?你是土方吗?”
土方岁三循声看去,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脸,思忖片刻后面露恍然大悟之色:
“你是牛三郎?”
“没错!就是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毕竟你我是一同参加‘杂鱼寝’的交情啊!”
杂鱼寝——土方岁三以前最热衷的活动之一。
简单来说,这是一种广泛存在于日本乡村的活动,全村老小挤在同一间屋子里,尽情地挥洒汗水。
那位被土方岁三唤作“牛三郎”的年轻人一边放下手中的火枪,一边招呼身边的同伴们也赶紧解除戒备。
“快!都把铁炮放下!别伤到自己人了!对方确实是新选组副长土方岁三!”
看着土方岁三手中的斗大的诚字旗,并且经由牛三郎的亲自认证,民兵们不疑有它,纷纷长舒一口气,放下火枪,解除警戒。
如此,原本略显紧张的氛围彻底烟消云散。
牛三郎三步并做两步,哭丧着脸奔至土方岁三跟前:
“岁三……啊、不,副长!总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我们一直在等待橘大将的援兵!”
土方岁三平静道: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当前负责指挥千人同心的人是谁?快带我去见他!”
战事紧急,土方岁三无瑕跟旧友闲聊,直截了当地突入正题。
牛三郎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庄稼汉,但对于现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用力点头,然后在土方岁三的指示下翻身上马,坐在其身后,为其引路。
至于其他民兵则留在这儿,继续警戒此地。
刚停下没多久的马匹再度迈动四只蹄儿,狂飙而去。
“副长!出了这片树林后再跑上一段不长的距离,就能找到我们千人同心的大部队!”
说到这儿,他停了一停,随后换上意味深长的口吻:
“副长,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