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包厢里,季鸣鸿正伸直了腿躺在沙发床上,望着车顶发呆,见到穆霜白进来,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上个洗手间你怎么这么久?”
“我忘了我们的包厢在哪,找了两节车厢才找到。”穆霜白笑笑,关好门脱下大衣,坐到季鸣鸿对面,把行李箱放在了桌上。
大少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鄙视他的记性,还是不相信这个说辞的表示。凭直觉穆霜白觉得应该是后一种。
他没再多做解释,一边动作麻利地打开箱子,一边对季鸣鸿道:“把裤子脱了。”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大少爷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倒抽一口气后,他一脸警惕地看着穆霜白:“你想干嘛?”
“帮你上药啊你说干嘛。明天晚上才能到北平,你的伤口不好好处理是会感染的。”穆霜白一脸坦然。
“你上药就上药,为什么要我脱裤子?”
“你伤在大腿,不脱裤子我怎么帮你处理?还有伤口周围的血我也得帮你擦掉,你总不想这么狼狈地去见你爹吧?”穆霜白拎起箱子里的隔层,从隐秘的夹层里拿出一瓶伤药和纱布绷带来,催促,“快点的,两个大男人,你害什么羞?”
季鸣鸿找不出话来反驳,加上一提到血他就觉得头晕,干脆躺回去,老老实实地解开腿上绑着的领带,把血迹干透后变得硬邦邦的长裤小心地脱了下来。
穆霜白蹲在床边,仔细地帮他上了药,包扎好了伤口,回身把一条干净的裤子扔到他身上:“换上吧。”
“你的裤子为什么都这么小?”季鸣鸿边抱怨着换上裤子,边盯着穆霜白收拾东西的动作。沉默了许久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给我用的,是盘尼西林?”
穆霜白手上没停,也没答话,算是默认。
“哎,你们混黑帮做走私的人,好处确实不少。”季鸣鸿这回不躺了,伸直了腿靠着墙坐着,幽幽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早知道你爹在做这个?早在你偷听我们谈话之前?”穆霜白一直很困惑,按这大少爷的傻了吧唧的性格来说,不应该知道啊?
“我爹若只是普普通通的米商,怎么可能名,财,势样样齐全?怎么可能身边一群兄弟誓死相随?”对方的声音里带了点难过,“他不希望我知道,我自然装作不知道他只想看我做一个逍遥快活的少爷,我何必违背他的愿望?”
穆霜白多多少少有点震惊,这还是那个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季少爷么?他一贯认为自己看人很准,难不成偏偏看错了这么一个他从没放在心上的少爷?
“你只说错了一点。”他垂下眼睑接着收拾,“你爹不是黑帮。”
“那你呢?”大少爷仰起脸看他,眼底一片清明澄澈,“你比原计划晚了两个月搬到我家对门,那两个月,你在青帮。我那时去茶楼听书,看到你进了后院,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那是青帮的地盘。”
季鸣鸿苦笑,“你处心积虑地来接近我和我爹,我之前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我爹虽跟青帮有来往,但不至于让青帮如此防范,这也不像是他们的行事风格。我刚刚才意识到,你这么做是因为你是党调科的人。”
这一回穆霜白暗暗吸了好几口气才找回自己表情的控制权,他彻底地停下了手里的活,扭头盯着季鸣鸿,语气平淡道:“为何?”
“你的手枪上面有编号,不是黑火。这年头能持枪的,除了军人警察就是特工,你明显是最后一种。”大少爷得意地飞快答道。
“不。”穆霜白缓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为背光,季鸣鸿看不清他的表情,“我问的是,为何是党调科,不是特工总部?”
“”大少爷一下卡了词。
穆霜白勉强挑出一抹笑容来:“下回揭穿别人,当心别再把自己搭进去了。”
他不想也不能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千算万算他也不可能算得到,这个人傻钱多,整日混吃等死的少爷,会是特工总部的人。党调科和特工总部虽说是一家,但内部一直争权夺势水火不容,穆霜白清楚地知道,若是他们的领导人争不出个高下,党调科和特工总部,终有拔枪相见的一天。